秦处根骑着摩托车狂追瘦黄狗的一幕，被从村外迎面走回家的老楞头杜甫牧瞧见了。

老楞头也是从砖窑厂回来。

他是秦处根的一个雇工，长年在秦处根的砖窑厂搬砖挣辛苦钱。

“老板，你追狗干嘛。”

老楞头习惯叫秦处根老板，向他打招呼。

“它欺负我老婆！”

秦处根从老楞头身边呼啸而过。

“什么！狗亲他老婆？这是什么情况，真新鲜。”老楞头嘟囔着。

摩托车还在后面追自己。

杜昊明哪敢怠慢，一转头跑上了水渠道，想甩掉秦处根。

但秦处根象块牛皮糖似的，紧撵着杜昊明，似乎不撞死它不罢休。

走投无路的杜昊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它猛然一撇身，冲下溪岸，连滚带爬冲入溪水中——我就不信你丫的敢往水里开！

秦处根当然不敢往水里开。

不过他由于追得太猛，来了个急刹车，结果由于惯性的作用，他连人带车也摔进到了溪水中。

杜昊明在水里拼命游到了溪的对岸。

它回头一看秦处根正在溪水里扑腾，摩托车也在泡在溪水里，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就是穷追老子不放的下场！

你们老秦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子儿子个个穷凶极恶，咋没把你摔死呢——该！

杜昊明心里不知有多爽，比一下子挣了个金币还开心。

它站在对岸幸灾乐祸，冲水里的秦处根大声汪汪叫。

老婆被瘦黄狗欺负，自己为追黄瘦又摔进了水中，秦根处的心情能好吗。

他从水里捞起一个鹅卵石，“呼”地一下，朝杜昊明狠狠砸去。

杜昊明一闪身，鹅卵石擦身而过，吓得它出了一身冷汗。

秦处根不是个好惹的主，走为上策。

杜昊明抹头就跑，空留下秦处根在水里自己玩。

杜昊明一口气跑到山上去了。

停下来的时候，它哈哈大笑，心说秦根处你狗日的还是首富呢，咋人脑子还不如猪脑子呢，骑摩托车追狗，亏你大爷的能做得出来。

怎么样，溪水还好喝不，要是刚才摩托车砸断你狗日的老腰，那就更完美了。

杜昊明朝山上打量了一下，见距秦家村小学不到三里的地方青烟往天上冒，知道那里就是秦处根的砖窑厂。

它想趁秦根处不在的时候，上那儿转转。

杜昊明一路小跑，来到了砖窑厂。

砖窑厂后面，有座高高的丘陵，前面有许许多多的坑。

砖窑厂就是靠着丘陵挖坑，然后将生土在坑里踩熟，再将熟土送上制砖机上制成坯砖，晾干之后，运进砖窑里面烧制，砖就制成了。

一座那么庞大的丘陵，竟然被削去了一半。

可见这个砖窑厂这些年来生产了多少块砖，秦处根又挣了多少钱。

丘陵地本是村里的集体土地，但这个砖窑厂却是秦处根私有，每年象征性地向村里交点钱。

而这笔交上来的钱，又用来哪里去了，谁也不清楚，成了一笔糊涂账。

有觉悟的村民，曾过问过此事。

但管事的人要么轻描淡写简单讲了讲，要么就干脆不回答，这笔账成了一个比宇宙黑洞还深奥的谜。

秦处根既是砖窑厂的老板，又是一名技术过硬的烧窑工。

听说他早年跟人学过烧窑，拜过的师傅也绝对不只一个两个，所以有这么好的技术，也就不足为怪了。

砖窑厂所雇的，既有长工，也有短工。

象踩泥、制砖、晾砖、运砖进窑，需要长工。

挖土、运砖出窑是间歇性的工作，只需要短工就行。

村里的老楞头和范家村的范长林、范光明光棍父子，是秦处根雇的长工，长年在砖窑厂干体力活。

他们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一是智商多少都有点欠费，二是干活特别实诚，从不偷奸耍滑。

这就是秦处根的高明之处。

因为长期跟着他混，如若脑子好使，就会把他的烧窑技术偷学走。

再不济看他挣了这么多钱，也不可避免会眼红。

但他雇的这三个长工，都“巧妙”地避开了这两个问题。

所以，秦处根才敢放心大胆地用他们。

至于短工随便雇，只要肯卖力气的，都可以来。

象村上的老光棍秦耀宗，秦吉生，还包括妇女主任姚金兰的老公秦济温等，都曾在砖窑厂干过短工。

短工男女不限。

老楞头也鼓动过老婆陈芙蓉，上砖窑厂打短工挣点钱补贴家用。

陈芙蓉去到现场看了一眼人家干活，见那么辛苦，气得当众给老公老楞头捶了两拳。

她说你是不是想弄死老娘，然后另讨婆娘过日子。

陈芙蓉的撒泼，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他们笑老楞头那样的泥腿子疙瘩，除非他资产过亿，否则十岁以上的老太婆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汪腊梅也曾在砖窑厂打过短工。

但自从儿子杜昊明出车祸之后，两家有了矛盾，所以她就再也没踏进这个砖窑厂。

就是因为秦处根雇人干活，因此他还获得了县里的表彰，表彰他是带领村民致富的标兵。

砖窑在冒青烟，那是窑里面在烧砖。

因中午时分，干活的人都回家吃饭了，砖窑厂静悄悄的。

杜昊明摸进去参观，看到眼前气派的场面，心里不由得感叹，就凭这样的阵仗，秦处根得挣了多少猛钱啊！

与秦处根挣大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好象没拿出多少钱给村里谋福利。

每次村里凡是需要各家各户凑钱的项目，他只出他家该出的那一份，从不多掏一个子。

不过他也有自己笼络民心的招，那就是无论村里哪家买他的砖，每块砖他都自动降价一毛钱。

别小看这一毛钱，要是谁家盖一栋哪怕是二层小楼，细算下来，可要省下上千元。

上千元，对于在土里刨食的农民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人家秦处根白白送给你，这是个多大的人情啊。

所以，尽管有村民背后对秦处根有些微词，但在当面对他却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丝毫不满。

杜昊明看了看晾在草棚里的砖坯，想到秦振春用宝马车撞自己，秦处根用摩托车追自己，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打算搞点破坏，才解心头之恨。

它朝草棚走去，纵身跳上码好的砖坯，撩开狗腿，准备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