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花机电，现在彻底过不下去了吗？”苏绵绵问道，相比起刘阿姨的病情，她还是更担心绒花机电一些。

这个厂子不大，但是却代表了这附近大多数工人的实际情况。

除了绒花机电之外，本地还有暖瓶厂、自行车厂、蜡烛厂也在淘汰范围之内。

锦华地区现在是穷的真穷，富的真富，如果现在锦华一机开始大规模招聘的话，厂子外面的大铁门估计都要换一个新的，因为一定会被挤坏。

“嗨，现在厂子里生产不了什么东西了，只能接一些组装的活儿，但是这种活儿也越来越少了。”胖领导摇了摇头，“咱们是内陆，又没有什么发达的运输渠道，到咱们这儿组装太不划算了。”

绒花机电可以做一些电路电焊的工作，工人们要的工资倒是不多，如果能有稳定的渠道的话其实发工资是没问题的。但是因为运输问题，能选择南方的厂子就不会选择绒花机电，毕竟这个工厂的产能也不怎么高，工人的技术也不一定比南方的那边的人好多少。

电路电焊这个东西，只要肯学，一周下来怎么也上手了，又不是做特别难的工作，原先绒花机电日子过的好的时候，还会直接从社会上招收临时工来进行加工。

“如果能拉来业务，是不是就能行？”张晓芳问道。

“拉来也不行，我们厂还欠着五百多万的银行贷款，还必须是能现金结算的，要不我们也是开不出来工资。”胖领导摇了摇头，“卖掉设备和地皮也还不了多少，我们也是发愁，哎，这还有好几个职工的医疗费报销不了。”

这些厂领导，现在也忙着走门路，看看能不能调走。

面前这位胖领导，只是个车间主任，别人都能调走，他也很难调走，所以才会过来探望。

像是厂长副厂长之类的，根本就不会出现，生怕有人跟他们要钱。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刘阿姨醒了过来，闻到房间内的味道，她惊的想要坐起来。

“阿姨您别动，这才刚做完手术。”张晓芳给她按了下去，“您这是阑尾炎，医生说手术挺成功的，您要是再来晚一点，可就危险了。”

“就是就是，你要是不来，我怎么和老付和小付交代啊。”胖领导低着头，“你好好休息，我已经让人通知你爱人了，他说明天就能回来。”

“花了多少钱？厂子里现在也不容易……”刘阿姨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他回来。”

“这都动手术了，还没事呢？”胖领导安慰道，“放心吧，你儿子女朋友把医药费都交上了。不用担心，厂子里现在也就那样，你也知道的。”

刘阿姨抬头，看到了张晓芳，心虚的低下了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阿姨，您别说这些。”张晓芳按着对方的手，“就算是路过的人，看到您这个情况，该帮也是要帮的啊。”

张晓芳拉着对方的手，“您这段时间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这样，绵绵，你还是回去和我妈妈说一声吧，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现在这种情况，张晓芳想要明天早上就跑路是不可能的了。

只能先通知自己家里人。

苏绵绵点了点头，“那我明天早上给你送饭。”

通知完了晓芳的母亲，苏绵绵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她极少出去这么长时间，让方舒翠很是着急了一阵子。

不过回到家之后，苏绵绵将事情说了出来，一家人对她的指责就没了，反而是在考虑张晓芳，以及绒花机电的问题。

“晓芳这孩子真是实诚，好在她也有钱，要不然两千块还真不是个小数字。”这个年代是真的看不起病，对于绒花机电的人来说，两千块是一个人一整年的收入，甚至还有富余，而对于苏绵绵而言，她两三个月的工资就能赶上这个数字了。

如果不是在张晓芳那有股份，她就是苏家赚钱最少的人，可那也比很多人强多了。

“要是绒花机电还能过的去，晓芳也不会和那个付国涛分开。”苏绵绵忍不住说道，“可是他们现在地皮也没多少了，工具也少了很多，就只剩下了一部分工人，只能做做焊接的工作。”

“能焊接也可以了，应该就是电路电焊吧？绒花机电的人做这个可快了。”苏纪纲拿起一个苹果，正拿着小刀在那里削皮，“在深市这种电子厂其实可吃香了，其实像是电子秤，计算器，线路板，还有电子表之类的东西，他们都可以做，要不是他们之前非要转产电视机，可能也不会过的这么惨。”

“那他们现在不能做吗？”李丽红接过苹果，“这些东西不是也不需要什么设备，有个电烙铁不就行了？小学生都能做。”

“问题是没有活儿啊，他们厂现在哪儿还有销售？”苏纪纲摇摇头，“但凡有点本事的，不就都跑出去做了？现在厂子地皮都租出去了，也不够开工资还贷款的，只能这么凑合着。”

现在苏绵绵知道了，绒花机电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业务。

而且就算有业务，打款过来，也会是一笔糊涂账，不可能不被银行扣下。

一晚上，苏绵绵都有些辗转难眠，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助绒花机电。

毛纺厂可以让张晓芳带动起来，给工人们一条新的出路。

但是绒花机电呢？

她顶多懂怎么制作，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卖钱。

第二天，给张晓芳送完饭的苏绵绵一直心不在焉，送完饭之后，她直接坐在了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左思右想。

一只大手直接覆盖在了她的额头上，苏绵绵猛地一抬头，才看到正提着包的贺一鸣。

“你生病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仿佛都觉得对方有病。

“我是来看病人的。”苏绵绵摇了摇头，“你呢？”

“我也是，咱们厂有几个退休职工在这里住院，我过来看看。”贺一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