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箭射倒两人，若是普通的对手必然会顾忌神射手的存在而小心起来，但这些死士只是一心求死，对他们而言本就一心求死又何惧弓矢，怀文的两箭反而激发了他们惯有的蛮性，脚下反是愈快了几分。

见敌势不减，窦怀文索性第三箭停矢不发，片刻后死士前排已冲入距离隋军百步距离，这才一声令下：“全队，射！”

这次破空飞出六枝箭矢，以隋军制式弓箭的威力在这样近的距离同样可以对披甲甲士造成杀伤。高句丽虽号称海东大国，却远不及中原富庶发达，其能打制出相比中原精甲亦不逊色的精铁铠甲，却做不到和大隋一般豪奢的装备几十万领铁甲，这些贵人护卫身着的铁甲也不如隋军列装的质量，六箭射出竟射翻了三人，有一名更是被穿甲而入。

不过临阵不过三矢，百步距离只够射出两到三轮弓箭。

高句丽死士们又分出数人取出贴身短弓与隋军对射起来，这种短弓受古时东胡影响大量应用于高句丽扶余一系各族，射击距离比隋军常用的长弓要短，但携带方便而且射速更快，可以在步战中用来压制敌方弓弩。

这些死士武艺不俗，射艺亦是上佳。

窦怀文原本为了便于射击站在一处特意垫起的石头上，立即成了敌方最显眼的目标，接连几箭向他射来，一箭堪堪擦过耳旁，几乎便要射中面门。

这下他不敢托大，只得从高处退下，与其他弓手一般站在刀牌手身后。

弓手们又射出两轮箭矢，射杀三人，其中一人是窦怀文新的收获，将一名对射的弓手射翻在地。

敌方最前排的武士们已经冲到只有三十步远，以怀文的眼力甚至将对方面孔长的哪般模样都看的清清楚楚。

再施展弓术已经失去回转空间，只剩下白刃见血的搏杀。

太阳依旧高挂中天，一阵热风吹来，带着满满的腥味，窦怀文随手丢开自己那把价值不菲的特制硬弓，现在不是在意它的时候了。

伧啷一声，白刃出鞘。

“所有人，准备！接敌！”怀文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有点发涩。

首先冲阵的是持盾的刀牌手，他们即是冲锋路上掩护后方的前队，也是突进开阵的先锋，勇敢和技艺缺一不可，往往训练一个合格的刀牌手所需时间是长枪兵的数倍。

七八名高句丽死士举起盾牌护在身前，伏低身躯，小步快跑着冲向隋兵阵列，身后数名武士在隋兵几十步远处停驻，从背后悬挂的皮制背袋中取出一支支短矛，配合持盾武士冲阵的同时用力向隋军投掷。

投矛威力极大，虽则隋兵军阵并不密集，仍有一个倒霉蛋被一矛钉在地上。

趁着隋兵为之一滞机会，持盾武士纷纷就地一滚，借着滚地动作避开隋兵长枪的攻击。两米长的长枪是步兵的主要武器，但在队列中难以降低高度攻击到贴着地面的目标。

这种配合默契的攻势显然经过长久磨合训练，让隋兵们一时难以反应，持盾武士就已贴到隋兵身前。

“短枪手，把他们推出去！刀牌手上前，长枪退后两步！”

敌至眼前，窦怀文反而变得异常冷静，沉声调度着众军士相互配合。

“啊哈。”

窦怀文原本什中的余庆当先带头，举起绑在左臂的铁盾狠狠砸在一名滚到他身前尚未及起身的武士头上，沉重的盾击猛地将包裹着铁盔的脑袋撞的一歪，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大声响。

铁盔也无法防住这一记重击，反倒加重了受到的伤害，那人猛的栽倒向一边，眩晕感让他难以动弹。余庆熟练的一脚踹开还持盾护在胸前的左臂，用力将其踩住，右手反持横刀照着门户大开的前胸猛然刺入。

不过数息间生死已分，而其他几名武士也被隋兵刀盾手同样缠住。

接下来轮到短枪手们出场，窦怀远跟其他短枪手们沉默着猛然刺向正与隋兵刀牌手纠缠的持盾武士，不同于不易出力的长枪，短枪更适于发力，借着双手持握的力道狠狠撞向敌身。

两名武士被刺穿大腿，立刻丧失战斗力，其余人即便是借着盾牌和铁甲挡住枪尖，却也被冲力冲的身形摇晃。

“推出去！”

隋兵们呼喊着奋力把他们推翻在地，刀牌手更趁机扑上，将剩余的几名武士一一掀翻结果。

但战斗才刚刚开始，更多高句丽人已经冲到隋兵面前加入战斗。

“长枪手向前！”

敌人最多的是持枪武士，挥舞着长枪向隋兵们刺来，隋兵长枪也再次列队正面迎上。

几十把长枪猬集一处相互攻击时任何枪术都难以施展，双方都只能排列成队用长枪用力拍击对方，锋利的长枪借着拍动的威力猛然抽击到人身，只要稍有晃动，便会被补上一记突刺。

此时大放异彩的是武大，一般士卒使用的都是长枪，这厮仗着身高力大，用的却是不知哪一次战事中偷偷私藏得来的一把枣阳槊，所谓枣阳槊就是简化版狼牙棒形制，配合武大的怪力可谓一击之下必有死伤，混战中接连击倒数名敌兵，竟让他面前的敌人让出了五六步的空档。

战局一时僵持不下，尽管隋兵们人数较少，但自战斗开始到双方全面接战高句丽人已经损失了近十人，隋兵战阵又未被冲开，急切间高句丽人根本难有进展，反倒死伤更重。

随着时间的推移隋兵们士气更盛，毕竟这些高句丽人只是垂死挣扎，隋兵援军正在横扫整个战场，就在众人的视线中也出现了大队隋兵的身影，并且他们很快注意到了这处战斗，开始向怀文等人靠拢。

事已至此，一直隐忍未动的高句丽武士中的几名头目终于也投入战事。

这群武士体躯高大，身着打磨的银光发亮的华丽铠甲，其制式和其他普通武士都不相同，几人越众而出，各自手持铁锤、大斧等重兵器，缓步向隋兵们走来。

怀文看着这种铠甲总觉得有些熟悉，猛然想起自己在军中见到都尉等将领们所穿的铠甲，竟和这些高句丽人穿着的一模一样，只是磨去了隋军常用的黑漆。

再想起军中一直传言的朝廷第一次征伐高句丽时足足有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在辽北荒原，窦怀文虽对朝廷素无好感，但久在军中对普通隋兵袍泽也多有亲近，想起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不由悠悠一叹，更有一股无名怒火涌上胸中。

下一刻，几名高句丽头目已经猛然加速撞入了隋兵之中，这些重装武士才是这群丧主护卫的战力核心，立刻便让隋兵们领教到了武大所说的“能冲十几个来回”实际的可怕。

他们的攻势甚至还伴随着生硬的汉话：“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