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龙？”杜安边带着疑惑问道，龙早已神化，甚至成为了天子的象征，杜修明这么说出来，要是被锦衣卫听到了，那可是一桩大罪。但此时的杜安边，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成了当今天子的干哥哥。

“呵呵，说笑说笑，一条龙别的地方的说法。意思就是饭前到吃法，再到饭后都由咱们酒楼包了。爹，我觉得咱们这酒楼，前后都有园子，那些园子种了许多花草，请人打理，还要花钱，依我看不如改造一下。”杜修明笑道。

“这还有你说，这我早就有了主意，我打算把这后园的花全都拔了，种上菜，再养几头猪，啧啧啧，你看看，这酒楼茅房里的肥料，不种菜可惜了，这些剩饭剩菜，不养猪，可惜了。孩子啊，难得你这次想得这么周全啊！”

经过杜安边这么一说，酒楼里的伙计和账房，都抬起头用一种羡慕崇拜欣赏的眼神看向了杜修明，这位少东家果然名不虚传，有做生意的天赋，连剩饭剩菜和客人的那些东西都考虑进去了。

可杜修明一头雾水，然后哑然失笑道:“爹，不是那么回事，我的意思是吃了饭，总得推拿一下，蒸蒸桑拿……这些就不说了，以后在办。但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咱们酒楼的茅房要改一下，至少得改成冲水的，咱这种旱厕是不能用了。”

杜安边自然不能理解:“改茅房？那玩意儿怎么改，还不是臭气哄哄的。不过，也由着你的性子去闹了，杜家酒楼的人都听清楚了，少东家说的话，比我这老东家说的要强得多，如果有和我的话相违背的地方，你们听他的，不用听我的。”

底下的人纷纷点头，杜修明摆摆手道:“这都天晚了，大伙儿忙完手中的事情都散了吧，明天出门采买的伙计听清楚了，到市场上转悠一下，遇见了好木工，招两个回来，还有竹子，要是能买到，买十多根回来。”

茅房改造，杜修明早就想办了。到了这大明朝之后，杜修明先到了军中，那可不是可以提半点享受的地方，故而杜修明也只能跟着在野地里解决问题。到后来，又忙这忙那，杜修明也逐渐习惯了，加上手里没钱没技术，这个想法，也就搁置下来了。

可如今，杜修明学了机关之术，去接太后回来，一路上收的大大小小的红包，加上灰色地带的小钱钱，也有好几万两了，杜修明手里阔余极了，这才又想起这件事。改造茅房，至少要能冲水，或许还能改造出抽水马桶。

杜修明且不急着这一时，对杜安边道:“爹，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很久没有给你做菜了，你去倒上酒，我去给你做几个小菜，陪您好好喝上一杯。”

父子之间，其实有些话难以出口，但若是一杯酒下肚，父子也能成兄弟，到时候有些话就好说了。杜修明知道自己得罪了张太后，将来说不定有什么血雨腥风，这些事情还是要提前和杜安边说一下。

但杜安边在军中混了一辈子，多少腥风血雨都过了，又岂会怕这些东西。借着醉意，杜安边嘀咕道:“儿啊，管他什么张太后，你可是军户，军户只认一个人，那就是天子，你现在跟天子是兄弟，就不用管别的了，干就是了。大不了咱们再回怀柔，这天底下这么大，在哪儿都能种田，种田就饿不死咱们。”

杜修明笑着道:“有爹的这几句话话，那我就不着急了。对了，种田，爹，我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我从昌平那里带来了七八个黄棒子，上面还一粒儿一粒儿的豆子，我都给忘了这件事了。”

杜安边也想了很久，这才忽然想起:“就是那什么玉米？想起来了，好像挂在了那里，我带你去瞅瞅。”

就这样，父子俩翻箱倒柜，总算是在角落里找出来了那几支玉米棒子。只是可惜有一部分被虫鼠咬坏了，剩下来的那些，倒是足够种上百株玉米了。种个三五年，就至少能在顺天府周围推行开来了。

种地的事情，哪怕是未知的作物，杜安边也要比杜修明拿手，而那些老农要比杜安边这种老兵拿手，这事情根本用不着杜修明去操心了。

次日，杜修明总算睡了一个好觉，醒来之后，却总觉得少了什么。想来是缺了余云亦，她回飞熊军去住些时日，也要陪一陪她爹。

而酒楼里的伙计，却早就在等着杜修明了。京师不愧是天下货物聚集之地，竟还真有人专门从南方将竹子运到北方来卖。那出去采买的伙计，买来了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竹子，又请来了木工。

杜修明醒来一看，心里便有了主意，先给了赏钱，然后才吩咐道:“你这伙计，办事还算可靠，你再去请十多个泥水匠来。”

接着，杜修明带着那两个木工，开始对竹子加工。杜修明要做的是一种机械压水器，利用单向开口压水。放在后世的农村里，已是不常见了，但在千禧年前后，谁家里要是有一口装了手动压水泵的井，绝对是令人羡慕的。

这种压水泵，往大了做，可以抽井水，当然要复杂一些。可往小了做，平常宿舍那种桶装水的压水器，便十分简单了。若放在几个月前，杜修明连木工的术语都说不清楚，根本和这些木工交谈不了，更遑论制作这压水泵了。

杜修明先和木工一起动手，做出来了一个简易的版本，也就差不多是桶装水压水器的那种。这种压水器，能压的水比较少，但杜修明做出来之后，那两个木工便已是弄懂了原理，抱着竹子木头琢磨去了。

要能自动冲水，就得把水运往高处形成落差，于是这压水泵就呼之而出了。但更加重要的，还是茅房的设计。

平时的茅房，拿一个门帘遮着，两边是蹲坑。好一点的茅房，蹲坑隔开了，底下是流淌着的水，一泡下去，那真是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或者是苍蝇……这样的茅房，哪怕是皇宫里也不能免俗，也唯有那些王公大臣，才能用得上木桶。

没多久，泥瓦匠也请来了，杜修明则先不着急，而是花了一张图，让伙计拿着图去找烧窑的地方，先把蹲便器、坐便器烧出来。要按照杜修明的尿性，蹲着要比坐着舒服多了，但耐不住那些权贵习惯坐着。

这厢边，杜修明一心一意扑在了茅房上。可在京城之中，却有热闹看了。不止河南，举国上下各地的武举人，已是来到了。文举人入京城，那就是往青楼里钻，然后京城里一时间传新诗新词，街头巷尾议论哪位得状元。

可这群武举人入了进，那就是酒肆里比酒力，然后在大街上抽风，一时间许多新的笑话传遍了京城，街头巷尾议论哪位寡妇门被踹了。为了早早打发这些武举人，朝廷已是定下了武举的章程、日期。

武举在明朝，时而废时而有，章程和日期不如文举那么固定。大抵是武举人入京之后，由五军都督府商议，请示兵部、内阁之后，才开始举办。当然，入京的这些武举人并不清楚，这新朝的头一届武举，将和往年大不一样。

那秦观江，也已是到了京师来了。秦观江气急败坏，杜修明骗他说什么七日断肠散，七日不服药，便会肚烂肠穿。

可他从兴济到京师的路上，意外将药弄丢了，可也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肚子隐隐约约疼了两天，但那都是心理作用。

虽说是气急败坏，但秦观江心里也有些感激杜修明，若不是杜修明帮忙，他有什么机会来京师这么好玩的地方？还不是天天被困在道观里？秦观江到了京师，先玩了个天昏地暗，才想起来要去拜访拜访自家的亲戚。

当今中军都督府张延龄的正房妻子，可算得上是他的表舅妈。一番攀谈之下，张鹤龄知道这小子是个十足的纨绔，没有办点本事，只是一个花钱买个武举人，甚至还不想自己露面的人。

连吃喝玩乐，都没有一个能上大雅之堂的。但看在秦高送上来的银子的份上，他随手一推，便让秦观江认识了楚王世子。这一下，秦观江和朱英耀两人可谓是臭味相投，也让秦观江一时忘了杜修明这一茬。

自杜修明回京之后，还未与孙祖寿见面。这些日子，孙祖寿与姚涞越走越近，两人惺惺相惜，颇多唱和之作。孙祖寿虽是一名穷秀才，但凭着姚涞的名声和地位，逐渐在京师混得声名鹊起，靠着几篇诗作，还混了一个衣食不缺，比当初阔绰了些。

唯有一个人，到了京师之后，却惨遭大变，已是落魄到流浪街头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出门闯荡江湖一试自己经商能力的陈言金。陈言金押着绢布，本来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可到了京城之后，人生地不熟，被骗得钱货两空。

一身抱负，却刚出家门，就身无分文，陈言金有心想去投靠那位出手极为阔绰的杜兄，可到了伯爷府，却被唐胜赶了出去。这一下，陈言金的信心彻底浇灭了，花光身上的钱之后，便在街边流浪了。

而在这一日，陈言金面前走来了一个人，那人看着他打量了片刻，回头道:“找到了，就是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