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喜喽！恭喜贵姓杜名讳修明，杜老爷登科大喜！杜老爷高中武状元，给杜老爷贺喜！”

余伯爷府上，一声高喝，便听得伯爷府的大门打开，下人们早已是做好了准备似的，一齐高喊了起来，争着报喜。而杜安边也早就准备好了，门内门外，这便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街坊邻居，全都出来了。住在伯爷府附近的，非富即贵，大多数都是官宦人家。一看这里，众人都奇怪，这不是余伯爷府嘛？怎么又出来一个杜老爷？这些人很快便清楚了，原来是余伯爷的准女婿。

听了这个，一些人就酸溜溜地说什么裙带关系了。

杜修明赏了报喜人银钱，又招待他们吃了甜米酒和五花肉，等报喜人走了，外面这才纷纷走来贺喜之人。陈言金手底下那些掌柜都来了，和杜家做生意的人，也全都来了。就连军中的将领，也都派人来了。

更为惊喜的则是，孙祖寿带着姚涞，以及京城之中，一些名士都上门贺喜。那些掌柜的，给东家贺喜，这是应当的。做生意的，给伙伴贺喜，也属情理之中。军中那些人，前来贺喜，都有着拉拢示好的意思在里面。

孙祖寿和杜修明的交情在那里，他过来更不算奇怪。可武举的事情，读书人向来看不起，而且主动泾渭分明，绝不愿沾上一丝关系。姚涞带着这群读书人来了，这是十分意外的。

前来贺喜之人，见了面之后，都被带去了杜家酒楼。孙祖寿等人，却是不着急，姚涞见了杜修明，似乎甚是惊喜，拱手道:“曾听孙兄谈论，杜将军志向不俗，文武咸通，年纪竟然比我还小，杜将军如今又高中状元，姚某自愧不如啊。”

杜修明摆手道:“这是祖寿谬赞之言，我哪里文武咸通。武道方面，我倒是知道排兵布阵，可在文道之上，我也只是认得几个字罢了，四书五经还未读透呢！”

孙祖寿笑了笑道:“我等读书，都是钻研句读，务于细读，求的是义理精熟。杜兄读书，观其大略，泛泛而读，不求甚解，反而知道地更为广博。孙某不是谬赞，孙某真觉得杜兄有管仲、乐毅之才。”

姚涞面色平静，在他看来，杜修明算是军中较为有文化的，但将来也不过是个儒将罢了，可和管仲、乐毅这些人，还是差得很远。更何况，管仲还算可以了，可乐毅嘛，姚涞可不一定看得上。

虽说心里这么想，但姚涞并不表现出来，这是他的涵养和气度。可剩下那些读书人，就没这样的涵养和气度了，皆是笑了起来。

席间有一人站出来道:“管仲乐毅，济世之才也。当今天下，四海升平，大明国运昌盛，只怕杜兄之才，不易呈现啊……”

这话看似替杜修明惋惜，但实则是暗讽杜修明，这武状元来路不正，与国无半点功劳。话外之话，姚涞听出来了，眉头微皱看向那人。

此人名叫顾静夫，在京中也是名士。其才学不见得怎么好，但嘴皮子可是毒得很，平时抨击朝政、痛骂权贵，吸引了不少目光，还有一大群拥趸。若是给他一个封号，那必是嘴强王者，空谈误国。

弦外之音，杜修明也听出来了，但他并不在意，回到:“这天下从来未有安宁之时，当前的歌舞升平，那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无数人在苦苦维持。北边鞑靼、女真连年进犯，南边土司屡有叛乱，还有倭寇、天灾等等……”

“一将功成万骨枯，杜某倒是愿意寸功不立，而天下安稳，但这是做不到的。这天底下无数的乱子，都有人去一一平定，咱们看不到他们，不能因此就觉得国泰民安是白来的。这位兄台，一心只读圣贤书是好事情。可若要高中进士，入朝为官，治国平天下，眼界可得放宽一些啊。”

“呵呵，一个武状元，也敢说这些话。自古文以载道，得道者得天下，得道者以文治天下，从未见过杀伐能治天下的。杜兄所说当今天下四处生乱，可是暗指国朝以文章治天下的祖制错了，要重用你等武夫才是？”顾静夫反驳道。

这一下，孙祖寿和姚涞皆是扶着额头，面色惭愧。本来到杜修明这里来道喜，孙祖寿只叫了姚涞一人。

可姚涞却是京中青年士子的领袖，他一过来，自然有许多跟屁虫要跟着。这顾静夫更是如此，哪里热闹，往那里钻，然后发表一番高论，以此博取名声。

面对新科武状元，若是能当面斥责一番，那当然能名气大涨。其次，以他一个举人身份，说得武状元哑口无言，这说出去，就再一次验证了重文轻武的正确，许多文人喜闻乐见，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姚涞心中有愧，便开口拦道:“顾兄误会了，杜状元绝无此意。杜状元的意思明明是治国之道，当着眼大局，文武并举，更何况鞑靼、倭寇之事，句句属实，边军之血战换我等一日之安宁，顾兄岂能一叶障目？”

顾静夫这种人，不搭理他，他自己没趣，很快能安静。可谁若是搭理他了，他反而起劲了。看到姚涞也说话，他更是兴奋，回到:

“眼见为实，一叶知秋，看不见的岂能当真？我不是没见过鞑靼人、东洋人，他们在京城做生意，也慈眉善目，并无凶恶之相。可为何一到了海边、大漠，就成了掠贼？依我看，这定是边军为了挣军功，造出来的谣言。”

“依我看就该撤除边军，用礼制感化他们，这些人自然以礼来降。这不仅能免伤性命，还能为朝廷省下一大笔税银。而现在兵戎相见，冤冤相报，何时能了？不管如何，我是没见到杜状元嘴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功劳。”

“你……”姚涞一脸无奈，顾静夫这话不仅是书生之见，更是破皮耍赖了，只见杜修明则是摇了摇头:“眼见为实，那好，我问你，你可见过孔子？”

“没有。”

“那你见过孟子吗？”

“也没有。”

“那你见过老子嘛？”

“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没见过老子，那你怎么知道老子没立过功？”杜修明不跟那人说道理了，直接骂道:“若是什么都眼见为实，头一个要打假的，就是孔孟嘴里的尧舜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