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杜大人虽然声称文武双全，但别的不会，就只有无中生有、化腐朽为神奇这种赚钱的本事，乃是天下无敌、冠绝朝中文武两班。

杜修明说有钱，那就肯定有钱赚。这下子，那些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总算是多了一丝装出来的崇敬，笑道:“杜大人有范蠡之才，我等都是知道的。方才那些议论，不过是我等玩笑一二，还望大人勿罪。”

只见杜修明微微沉吟片刻，道:“正六品的主事，一月禄米不过十石，往往你们只能拿到六成，其余四石折为绢布、宝钞之类。这么算来，维持官员体面，已是远远不够，更不用说要养下人、雇车马、交游之类的了。”

这句话倒是说出了明朝官员的窘境，一月十石米，其中六石米折算为每石米七钱银子发放，也就是四两二钱银。剩下的四石，朝廷官仓里剩些什么，就折算成什么。若是稍微换算一下，也就是月薪三千块左右。

即便如此，还没有餐补、交通补、话费补，更没有五险一金。生老病死，全是自己去料理。如此低的待遇，也就怪不得从科场到官场，都早已默认捞钱是为官之必要。这杜修明改变不了，但他却能改良一些东西。

譬如刑部，就可以赚点外快，用来提高待遇。杜修明看向众人道:“身为浙江清吏司主事，你们可知道浙江有些什么特产么？”

“龙井茶，火腿，黄酒……”

“呵呵，不止吃的，还有人啊。”杜修明提醒道。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西湖，历来就是出美女的地方。可是……这能赚什么钱呢？杜大人，我等不明白啊。”

“唉！你们啊，书读得好，读死书了。”杜修明摇了摇头道:“绍兴师爷，也是特产嘛。不仅有师爷，还有讼师。普天之下，只要有打官司，就必有讼师。可这些讼师，往往良莠不齐，有不少只认钱，不认法的人。”

“不错，故而民间称这些人为讼棍，朝廷也严禁读书人片纸入公门。一旦发现，可是革去功名的大罪。”底下的这些主事，纷纷点头，可仍旧疑惑不已。这些民间的讼棍身上，又有什么油水可榨呢？

“有这些讼棍在，大明律法，便是他们生钱的聚宝盆。上欺弄朝廷，下鱼肉百姓，这些讼棍搅得乌烟瘴气。诸公既然明知这些，为何不见有所举动？”杜修明扫过底下的人道。

“杜大人，不是我们不想有所改变。我等实在是不知如何办，而且鞭长莫及，法不责众，我等知道，也无法可施啊。”

“本官这里，就替你们想了办法。不仅能改良一丝风气，更能为刑部多出一笔收入，倒是可给诸位分了。”

“什么办法？”

众人全都看向了杜修明，可惜杜修明这个办法，也就是刚刚想好的，还没有完善的机会。他的想法无他，讼师讼师，那就是律师嘛。既然如此，何不发一个“讼师证”呢？想要当讼师，就得有“讼师证”，要有讼师证，就得考试。

到时候，考试、培训、工本，这一笔笔钱，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对刑部而言，只要拿一些纸出来写几个字就行了。

杜修明做了些思考，才开口道:“以浙江清吏司的名义，给浙江下文。凡状纸，不论案件大小，百姓一律不得自己写，而要由讼师代写。讼师全由官府统一管辖，有本清吏司发放法牒。持法牒者，方能代写状纸。”

底下的人低头思索起来，杜修明这办法，可是超乎他们的意料。由清吏司发放法牒，这样的确是能收到钱。可若是按照杜修明这样的来，岂不是害了百姓？

要请讼师代写，就得花钱，百姓哪里花得起这个钱。这样一来，百姓岂不是无处伸冤了？这样虽然能赚到钱，但恐怕会被天下指责。在场这些刑部主事，虽然天天想着如何赚外快，可真要是损害名声的钱，他们是绝不会碰的。

接着，杜修明又解释了起来:“百姓请不起讼师的，由官府指派。诉讼之费，则一切由败方承担。但不论胜败，双方讼师无责。可若是查出私收钱财，颠倒黑白之类的事情，那就重罚。”

这时有一人站出来:“杜大人想得太简单了，若我是讼师，替一名普通百姓告财主，只要财主给些封口费，根本用不着颠倒黑白，就能让百姓败诉。作为一个讼师，我又有和后顾之忧呢？”

杜修明答道:“那自然要担心晋升的事情了。讼师的法牒，也分成一品到九品，从德、能、勤、绩、廉五个方面，一年一考，优者升高，劣者降低。品级越高，能接的案子便越大，拿的酬劳就越多。”

“状纸上，若是没有讼师署名，便法官员。若是讼师无法牒却署名，或者借别人的法牒署名，那就罚讼师。只要奖罚分明，天底下心存良善的人，还是居多的。”

底下的主事，听了这个之后，总算点头起来:“这样一来，这些讼师便有了上进之路。虽说仍有许多不正之风，但总比原先要好些了。”

“是啊是啊，这些讼师，一旦归刑部管了之后。年年的考核，法牒的发放，我等便凭空多了一笔收入。”

杜修明这办法，只能说是改良，而且改良的幅度很小。律师只是一个职业，要吃饭要赚钱。只要吃人间烟火，那就免不了会生虫。可杜修明这办法的好处就在，让这混乱的讼师，有了进退之地。

但仍旧有人摇头道:“这世上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路上本来有个大坑，没人去填，过路的人，也就这么走过去了。可你若是去填了，而且只填了一半。那过路的人，必会指着你骂，不该剩下一半不填。甚至有人还会说，这坑是你挖出来的。”

这话说得杜修明一愣，可却无法反驳。世上人心，的确叵测如此。还好杜修明这会儿并不想真的弄出讼师法牒这种制度来，他只是想借机整一整这些刑部主事罢了。

杜修明开口道:“说得不错，正是如此，这法牒的事情，不能仓促施行。要将渔网补好，才能下海捕鱼。诸位主事，为了给咱们刑部赚点钱，从即日起，你们只有这一件事，编成这个方案，大家有福同享。编不成，那你们继续吃苦，本官反正不缺钱。当然，为了编成这个方案，从明日起，点卯之后，开始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