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丈夫处世，岂能郁郁久居人下？”韩武说着说着仰天笑了起来，将外面披着破旧军衣解开，露出里面镶金锁子甲，这么一看他，反倒是有了英武之气。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韩某去须以求自保，无可恕之罪。父母在天，我自当上天去求他们宽恕。杜大人，你年少有为，你意气风发，老夫垂垂老矣，只等你的刀送老夫一程了。”

“杀你？我不会的。”杜修明笑了笑，又回头对俞谏道:“军门，此人交给本官，对外就说，本官押他去审问了。太湖水师，军门还是尽早迁走，那座水寨，还请军门留给本官，有点小用。”

“杜大人放心，本帅说话算数。”

俞谏抱拳一下，叫人将韩武捆了起来交给杜修明。而他自己，还得忙着去消化整个太湖水师。

说起来，俞谏实在是走运。杜修明几乎已是将太湖水师的中上层全都处理掉了，抓了韩武之后，剩下那些兵丁，都是随风倒的。

少数不听话的，自然可以暗中处理掉。关键是，俞谏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如此一来，俞谏手中的兵力，足有两三万人了。

杜修明带着韩武，随便找了个密处，便开始审问韩武。韩武在江浙经营这么久，而且野心不小，肯定是有不少藏货的。钱财、火器、船只、人手，其中洋夷的火器，乃是杜修明最关心的。

至于审的方式，那就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了。时间一转，便到了十天之后。在这十天，杜修明审出来一条消息，便让底下人速速去查，并且收归己有。

不查不知道，这一查一收，杜修明可真是发了财了。不说别的，就单说韩武私藏的武器、铠甲，便足以装备五个守备营的人马。

一个守备营，下辖二十个哨官，哨官又带两队人马，各五十人。这么算一个守备营，便是一千人左右。水师又有不同，船上还有水手、伙夫、船师等，守备营的人数，得算一千二百人，六条船左右。

五个守备营，那便是六千人，三十条船。若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这六千人足以纵横太湖，远驱大洋。

至于洋夷的火器，杜修明已是看出不同。大明的火器，说到底还是陆上使用的。水师装备的火器，就是陆上搬去的。这样一来，凭空多了很多限制。

陆上使炮，不怕炮有多重，一炮下去，炮所在的地方地面震得塌陷也无妨，换个地方便是。但船的甲板可没陆地坚固，而且一旦破裂，对船结构可是很大的损伤。

于是，船上就只能使小炮和火铳，威力小，射程低，往往是将船靠拢过去，当面射击，这和肉搏战没了区别。

而洋夷的炮，却是加装了宽大底座，炮管也加长了，并且已经分化出两种不同的炮。一是直射，二是曲射。直射可以调整角度近战，曲射则能利用抛物线打的更远。

类似这样的改进，绝不是躲在房间里能想得出来的，而是在频繁的海战之中，用鲜血喂养出来的经验。

其他小细节，便更多了。但总的说来，洋夷的这些炮，乃是专门针对海上作战做出的改进，但在炮的基本原理上，仍然未能有改进，都是滑膛而且都是前装。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知道了洋夷的本事，杜修明也有了把握。洋夷渗透再深，也不过尔尔。

其余一些钱财什么的，韩武手中反而不多。当然，这个不多，是杜修明看起来不多。若是寻常百姓，或者一般的富商见了，仍会惊叹天数。

在这十天之内，江浙也出了大乱子。黄家和太湖水师的大变动，可算是江浙发生了一次地震。

先前与黄家有生意来往的家族，很快便断了关系，纷纷投靠唐家。曾经风光无比的黄家，眼下只能温顺乖巧地缩在唐家手下办事。而江家，也彻底投靠了杜修明这边。

江家、黄家、唐家在杜修明手上，再加上运盐司已是投诚杜修明，剩下的盐五家，自然不敢落后了。

在有心人的撮合之下，盐八家公开宣布，要成立太湖商行。成立这个商行，自然是为了遵纪守法，按时上交盐税，杜绝私盐买卖了。

外有盐八家“自愿”，内有运盐司“同意”，太湖商行，就这么顺顺当当挂牌成立了。凡外省购盐，须取得太湖商行的拟票，随后才能拿到加盖“完税”“抗倭银”两个印章。

当然，这一切都是自愿，你也可以不去找太湖商行的拟票。可你若是在江浙拿到了盐，那好，给你盐的人，从此以后便不能做太湖商行的生意了。而且家里，更会时不时来一些恶客。

这类制度执行下去，当然会误伤一些。但杜修明一手严惩严办贪墨的吏员，另一手则是筹建奖励机制。

太湖商行成立之后，盐税定会大增。这多出来的盐税，自不可全都给朝廷，给朝廷的最多三成。再拿出三成，筹措水师。

剩下拿出一半，打点江浙官场上下。改革盐政，得罪这么多人，自然也得拉拢一些人，如此才能玩平衡。

另外一半，就拿来奖励吏员和返利盐商。奖励吏员的，叫养廉银。返给盐商的，则都存在太湖商行，拿来修桥铺路，建立私塾，专门给盐商的子弟教书，将来还可成立商学。

盐商贩卖盐，路途遥远，风险很大。有时候遇到了风雨，盐在半路上化了，有时候碰到土匪，更是人财两空。于是，太湖商行就可以投保。若出现意外，至少能让盐商回点血本。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盐政改革的目的，就是集中钱财办大事，到眼下这一刻，盐政已是为杜修明所用，那就基本算是成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修修补补，将现在的盐政，变成永制。

杜修明先是上书，说盐政改革的经验，绝对不适合推广到别的省，只适合在江浙实行。如推广至他省，将适得其反。

其他省，当然也可以改革盐政，但与这么多既得利益者对着干，杜修明没那么大本事。万一在别的省改出了什么问题，都改算杜修明头上了。先堵住朝廷的嘴，才能避免此事。

杜修明并未待在官府里，又来到了一处山庄，抬头一看，正是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