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且休口，本帅不会助纣为虐，可也不会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俞谏营中，听了杜修明的提议，他断然拒绝:“杜大人，本官知道你立功心切，但万不可为此事。想孔明火烧藤甲兵，折损寿元，后悔不已，你这和火烧藤甲兵有什么区别？”

杜修明脸上透过挣扎，回到:“军门，折损寿元，我都认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些官兵，为恶人所利用，若不灭了他们，将来遭殃的是老百姓啊。”

俞谏显然也为杜修明的决然感到意外，沉思片刻道:“兄弟，不是本帅不帮你，实在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国朝提防我等武官，比提防倭寇还要谨慎，若放出去一丝消息，朝廷能放过我嘛？”

杜修明知道俞谏有所动摇了，但他还有顾忌，于是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来，这是杨廷和写给他的。

信中所说，都是叫杜修明放开手去办。盐政中的钱，不用顾忌上缴朝廷的部分，任由他拿去用。江浙的兵力，只要他能调动，便任他调动。

这信上所说，定是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至少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朝廷将江浙的希望，寄托在了杜修明身上。

俞谏看了信之后，默然不语，杜修明这时又道:“军门，本官知道你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些官兵，虽被恶人利用，但他们本身无罪，军门爱兵如子，不愿伤害。”

“本官倒有一个办法，既不会伤害普通兵卒，更不会怕被人知道。就算被人知道，到了朝廷上，咱们也是有理。军门，若是这样，可愿听某说一说？”

“杜大人请说。”

“去剿黑龙寨的人，已经出发了。军门方才说了，足有三万余人，一百多条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箭已射出，断不能收回。”杜修明缓缓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围魏救赵。”

“魏是何处？赵又是谁？”

“唔，他们剿匪，无非就是为了方便走私私盐，若是军门此时带人去查封军中私盐，他们可还有心思打仗？”杜修明回到:“只要军门查出走私私盐的证据，就可立刻办了为首之人。”

“围魏救赵……若是他们回来救私盐，又当如何？”

“军门，围魏救赵中，敢回来救魏国的也是庞涓，庞涓可是鬼谷门下，仅次于孙膑的人。江浙这些卫所的，谁比得上庞涓。他们不仅不会回，而是会进退两难自乱阵脚。”杜修明笑道。

“呵呵，的确如此，可也不可大意。”俞谏又道:“杜大人若是有这个胆子，可去水寨中督兵，找机会离间兵将。本帅练了五千火铳手，又学弗朗机炮，演练一种新阵型，或为可观。”

“五千人排兵布阵，每列五百人，交替用枪。一刻钟内，可发弹十七次。若每列百人，排五十列，那更是发弹无止。本帅借你两千火铳手，你拿去督兵，镇得住场子。”

“多谢军门！”杜修明知道，这是俞谏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只要俞谏能“围魏”成功，杜修明就肯定能救赵。

杜修明从俞谏营中回来，又在野地里接了他二千火铳手，安顿好了。等了三天，他还在找借口去赵鉴、王凤云营中时，赵鉴的口信便到了。

赵鉴和王凤云想请杜修明去犒军，说起来，杜修明现在可是江浙官职权力最高的那个人，巡抚许庭光不在嘛。

若说之前，布政使赵鉴还坐在杜修明的上首，可改革盐政的事情之后，是人都看得出来，赵鉴完全是徒有虚名罢了。

这正中杜修明下怀，让我去犒军，看我如何乱你军心！

杜修明即刻启程，沿途让人买了五十头猪，一百只羊。又买了酒水、粮食、干鱼干虾不知多少，甚至叫了俩戏班子。

浩浩荡荡，赶着猪羊，运着粮食，前往赵鉴营中。当然了，赵鉴并非主将，但作为布政使，又是本次战端的开启者，他自然是坐镇军中。不似主帅，胜似主帅。

可胜似主帅，那是要运筹帷幄的。然而，赵鉴头一个料定的事情，就料错了。

他以为，杜修明接到信之后，会生气、会丧气、会害怕，但他万万没想到，杜修明竟然欢天喜地过来了。

还带了这么多的东西，这是来过年来了？要不要提前跟你说一句过年好啊？

装的，一定是装的。杜修明其狡诈多变，向来如此，现在肯定也是如此，他是转出来的淡然，他的笑容里，肯定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杜修明到了营中，自然是杀猪宰羊，与营中士卒，畅谈人生。杜修明本就出身军营，营中士卒担心什么、关注什么，他比赵鉴之流懂得多。于是，杜修明就开始对症下药。

一场犒赏下来，杜修明一介陌生人，竟就在营中士卒中树立起来不小的威望。这种威望，并不是权力带来的，而是人格魅力所吸引来的。反倒是赵鉴、王凤云，跟着杜修明忙前忙后，倒落了个秘书的形象。

犒军之后，赵鉴和王凤云苦着脸，将杜修明迎进大帐，他们俩分坐两旁，而杜修明则是做于帐中。赵鉴和王凤云身后，则是营中的将帅。此刻除了杜修明，剩下的人心情都很复杂。

杜修明断了他们的财路，现在他们在报复杜修明，可偏偏这时候，还得对杜修明笑脸相迎，更不知道杜修明背后还藏了什么手段。这种感觉，就像隔靴搔痒。

赵鉴还是沉得住气，笑道:“多亏杜大人前来犒军，军中士气大振，此战必胜。诸位将军，杜大人可是武状元出身，此次打仗，你们可要多请教他啊……”

武状元三字，在这营中的分量，肯定是不如两斤猪头肉的，赵鉴这样说是为了挑起那些宿将的傲气。

杜修明忙是道:“岂敢岂敢，若论带兵打仗，我还未出师的，要想各位将军请教才是。本官这次过来，不仅是为了犒军，更是为了观摩。朝廷命本官署理筹建新水师师，本官岂敢怠慢，要学一学水战才可。”

什么？你还要留下来？那可不行，你要是捣乱怎么办！

赵鉴苦着脸说了几句什么杜大人公忠体国之类的话，又道:“杜大人若想学水战，将来有的是机会，在坐诸位将军，都会倾囊相授。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打仗胜败难说，杜大人还是离开吧。”

杜修明义正言辞道:“那可不行，诸位将士在奋勇杀敌，我怎能临阵脱逃？诸位放心，本官会保护好自己。这次本官还带来了两千人，多少能帮些忙。而且你们放心，本官这次只带了眼睛和耳朵，嘴巴丢家里了，绝不会乱下指令。前方如何作战，全凭诸位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