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洵默不作声地将铃铛收回袖内，就这么看着蒋琬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眉眼含笑。

蒋琬将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特意避开了桌面上堆放整齐的奏折，季洵看着面前长得很奇怪的东西，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蒋琬眼角眉弯俱是笑意，声音清脆：“这是生日蛋糕，只有在过生辰的时候才会吃，这是奴婢特意为了您的生辰准备的贺礼，祝王爷身体康泰，平安顺遂。”

季洵眼神微微一动，像是被这凑近了的火花烫了一下一般，他从小到大，听过许多祝福，却从没有人只是简简单单祝他平安顺遂，这样的认知让他既觉得熨帖，又觉得心头酥软，看向蒋琬的视线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蒋琬却没有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只是高兴地将那个蛋糕又往季洵身前推了推，语气激动：“王爷许个愿望，再吹灭蜡烛吧。”

季洵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此举何意。

蒋琬便解释道：“我听人说，对着生日蛋糕许下的愿望，只要吹灭蛋糕上插着的蜡烛，便能够心想事成。”

季洵颇有些好笑：“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歪理？”

蒋琬便不肯再透露了，只是道：“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您就吹吹试试看嘛。”

季洵原是不信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只觉得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遇事只要许个心愿便行，那未免有些过于廉价，但是看着蒋琬神采奕奕的脸，又觉得其实这些也都无伤大雅，竟破天荒地答应了：“好。”

蒋琬看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因为在烛火的映照下在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俊美无俦的脸在光下显得明明灭灭，更有别样的风采，竟让她的心紧了一紧，黑暗里，蒋琬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极快，几乎要破膛而出，整个大殿里没有人发出声响，蒋琬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季洵究竟许了什么愿望，蒋琬只看他睁开了眼，将蛋糕上的蜡烛吹灭，在吹灭的几乎同一时间，按照计划，负责点灯的小太监们将灯火点燃，室内又恢复了亮堂，外头等候着的人见灯火点燃，便也鱼贯而入。

直到东西全数在桌子上摆好了，蒋琬都仍旧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心仍旧怦然直跳。

她之前就知道季洵长相帅气，可是怎么也没到帅气得让她喘不动气的程度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因着室内的灯火又燃上了，季洵可以将蛋糕的全貌一览无余，便看到一只憨态可爱的小兔子正抱着一颗草莓，显得格外娇态憨厚，季洵的嘴角轻轻勾起，惹得蒋琬方才平息一点的心跳竟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蒋琬连忙转身取过小刀，季洵眼睁睁看着蒋琬将那个小兔子与草莓分开了，将一整个小兔子连着下面的一大块给他切了下来，缺了一角的蛋糕顿时黯然失色。

“你这……”

“王爷快些尝尝，这奶油放久了恐味道就不那么好吃了。”尤其是里头还加了新鲜的水果，蒋琬怕放久了味道就变了，得赶紧吃了。

季洵见已经覆水难收，迟疑了一瞬间还是伸手接过了，尽管剩下的蛋糕不好看了，但是切下来这一块因着蒋琬技术得当，整只小兔子被完整地切了下来，此刻一双红眸正对着他，模样显得格外可爱讨喜。

他接过蒋琬递给他的银勺，绕过小兔子，挖了一口塞进嘴里。蛋糕胚子的绵软清香伴随着丝滑入口即化的奶油，甜而不腻，还隐隐有果香味，混在一起，让人吃完之后口有余香。

蒋琬看他一直不肯吃那个小兔子，还以为他不知道这是能吃的，赶忙指点他：“王爷，这小兔子也是奶油做的，可以吃，一定要伴着下头的胚子一起吃，不然可能会有些腻。”

季洵看她如此不解风情，先是没忍住瞪了她一眼，在收获了她莫名其妙的回眸时，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过于优柔，她就这个性子，他合该知道的，若是自己出口相问，她必然会说，好看又如何，做来就便是给人吃的。

于是便也不再纠结，便顺着她的话将这块蛋糕一并吃了。

蒋琬看他盘子里一干二净，便殷勤地把盘子拿了过来，又想给他再切一块，季洵看出了她的意思，赶忙道：“不必了。”

实在不是他饭量小，方才蒋琬实在是为了不破坏那个小兔子的完整性，给他切了好大一块，他还没有开始用旁的东西，便已觉得自己有几分饱了，再切一块他怕是当真吃不下了。

蒋琬见状也不强求，反正她本也没觉得季洵一个人可以吃多少，特意做了一个大蛋糕，就是为了到时候再分给其他人尝一尝，本来生日蛋糕就是应该大家一起分享的嘛。

季洵见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蛋糕又收拾起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忍不住出口问道：“所以这便是你送的贺礼？”

蒋琬不明白他如此说的意义何在，有些迷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问道：“是啊。”

“还挺会借花献佛。”

这话蒋琬听懂了，这不就是说自己用他的东西，花他的钱给他置办礼物，但是蒋琬脸都没有红一下，便将自己先前便想好的理由同他道：“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嘛，这蛋糕可是奴婢一点点用心做的呢，您还用了这么多，显然是非常满意，能博得您满意的东西，就是最好的礼物。”

季洵被她的歪理逗笑了：“油嘴滑舌。”

蒋琬吐了吐舌头，知道季洵肯定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同她计较，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感觉，季洵见她现如今早已不是当时刚见面的时候那样生怕行差踏错的模样了，也有些舒心，至少说明她在自己面前已经开始表现真正的自己了吧。

察觉到这一信息的季洵心情还算是不错，于是终于想起自家可怜的侄儿，便加了一句道：“一会儿也送一些给陛下尝尝吧，他今日等你的好吃的等了一天了。”

蒋琬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季昀跟他说这件事的用意，也才回过味来，原来季昀当时根本就不是好奇她要送什么，只是想吃她特意做的好吃的，难怪听到她询问季洵的喜好这么震惊。

蒋琬觉得自己收到了一万点伤害，并不想给季昀送蛋糕吃，但是看到季洵含着笑的眼，没忍住吞了吞口水，而后还是道：“是。”

美色误人啊！

当蒋琬苦哈哈地抱着食盒往季昀住处去的时候，没忍住暗自在心里唾骂自己，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还鬼迷心窍一般地亲自来送了呢？

不过她也是很小气的，季昀那个小混蛋，就给他吃一点点！

于是在季昀三下五除二将那一小块蛋糕吃完，然后眼里满是期待地望着她的时候，她便装作很无辜的样子，两手一摊：“陛下，是真的没有了啊，我本就没有做多少，能匀给您这一块，已经是王爷特意的吩咐了。”

季昀被她勾的馋虫都起来了，看是看了空空如也的盘子，沉沉地叹了口气，蒋琬见他这么失落，心情好了不少，便听得他道：“那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也要给我做这么好吃的东西。”

蒋琬心道，看我心情吧，心情好了便做，面上却还是点了点头。

季昀见她答应了，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盘子一眼，上面连残留的奶油都给他刮干净了，是真真正正的什么都没有了，难过地将盘子往前推了推，赌气般地不去看了。

蒋琬忍着笑意将东西收拾了，看着季昀跟小仓鼠一样窝在椅子里，便戳了戳他，道：“至于嘛。”

季昀扭头不肯看她，惹得蒋琬实在想笑：“好吧好吧，那你什么时候过生辰，我也给你做就是了。”

他闻言，先是眸光一亮，而后像是仔细盘算过了一样，更加咸鱼地躺平了，语气不善：“明日。”

蒋琬当然不信他，便转头看向伺候他的大太监，便见那大太监也像是在强忍笑意，见蒋琬看向他，方才不紧不慢地答道：“陛下生辰刚过了小半年呢，便是蒋姑娘入宫前不久。”

蒋琬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看到季昀整个人更加颓废地窝在椅子里，故作遗憾道：“那看来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季昀不搭理她了。

蒋琬心情舒畅地出了季洵的寝殿，抬头便看到了一轮明月，她才霍然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个时代呆了这么许久，也渐渐有了这么多熟识的人。

想到刚刚还在闹脾气的季昀，又思及今夜格外令人心动的季洵，他们对于她而言，已经不再是纸面上单薄的文字，更不是她初来乍到时战战巍巍的权威，他们在如今的她眼里，都是有些有肉的鲜活人物，如果让她直面他们的悲哀结局，她突然意识到，她可能做不到袖手旁观。

蒋琬回去的时候，恰好看到季洵站在院子里，仿佛也在赏月，她鼓起了勇气，朝他走去。季洵闻声转身，蒋琬只见他月色下身形颀长，月色皎洁，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边，季洵见她走近了却不说话，便出声问她：“怎么了？”

蒋琬闻言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还是还是开口，将想说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王爷，奴婢有件事想征得您的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