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暮云的目光沉静，轻飘飘地落在她们的脸上，抬眉扫了一眼，两位实习生却是连忙摇头否认。

“唐律，我们只是夸你和枪哥在场上的操作特别秀，没、没有后边半句……”

宋惜害怕唐暮云生气，神色里带着点张皇，又看向身旁的安然，悄悄使了个眼色。

“啊对对！”接收到眼神信号的安然拍了拍胸脯，试图当场狡辩。

“虽然不得不说枪哥和唐律师你看上去是真的郎才郎貌、天生一对……”

一旁的宋惜恨不得伸手捂住安然的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先抑后扬？

她拼命地咳嗽了几声，声音里透着难以言表的焦急，安然在一串长长的咳嗽声里终于领悟了对方的意思，于是斩钉截铁地跟姚临泽划清了界限。

“但是！”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后面半句肯定是姚律师自己脑补的，我们可没说过，嗑CP不上升正主，这规则我们都可清楚了！”

……

宋惜：不愿再笑。愿世间再无嗑CP的队友。

按她的想象，大概今晚就能接到人事打来的电话，微笑着提醒，明天将会是她与安然的lastday，理由她都替对方想好了：对资深律师无事实依据的主观臆测，将使律所名誉存在相当程度的损害或贬损可能性。

可是，过了片刻，她才有些惊讶地发现，唐律师完全没有发火的意思。

唐暮云看上去非常平静，他甚至挑了下眼尾，唇角牵出薄淡的弧度。

“我知道，没关系。”

他似乎很快就接受了安然这种站不住脚的说法，慢条斯理地说道。

“是姚律喝醉了，他醉酒以后经常会说出一些……”唐暮云拧了拧眉，在想如何形容，“似是而非的话。”

似是而非。

宋惜咂摸了一下这几个字的意思，不是太懂，但看唐律师不打算深究，便拎着安然一起向他鞠了个躬，两人就匆匆跑开了。

唐暮云这才转过头看向姚临泽，盯了他一会儿，温吞着言语。

“师兄，我送你回家，现在人多，等会我再和你说。”

酒阑人散，大家的火锅吃得差不多，不少人还惦记着回家加班，明早又有庭审，唐暮云颔首轻点，便让大家早些散了。他叫了辆车，姚临泽搭着他的小臂，两人一起出了火锅店。

华灯初上，晚风萧萧。

扑面而来的凉风让姚临泽清醒不少，他自个儿坐进车里，等唐暮云上车以后，听见对方含笑的声音。

“不会是刚才这那儿装糊涂吧，这顿饭可是我给你买的单，怎么一结完账，师兄你就清醒过来了。”

他清亮的眸光里蕴着轻微的谑意。

“还记得你刚刚在实习生面前，说了什么吗？”

没喝断片的姚临泽自然记得，他大手一挥，倒是强作镇定。

“这有什么的，说明我这个资深顾问关心小朋友们的工作生活，还是说年纪大了，不允许追星呀？唐律师，你这有点霸道了。”

他怕唐暮云又要拿话哂他，是以先发制人地挑开话茬。

“我还记得，你刚才说要告诉我你和陈洱是怎么一回事，别打岔，先把他的照片翻出来让我看看。”

姚临泽一副给自家人撑腰的气势，“我倒要好好地瞧一瞧，是谁有这个本事能把当年华政校草的魂儿都给勾去。”

唐暮云哑然失笑。

他低下头，在手机上翻了翻，本想找一张陈洱的照片，却发现青蓝平台的app恰好传来特别的提示音。

这是他账号里特别关注的“暗枪直播间”开播时，才会发送的独特提醒。

唐暮云抬指点开页面，登的正是“快乐猫猫头”的贵宾账号，他刚进入直播间，浩浩荡荡的弹幕便席卷了整个屏幕，将陈洱那张冷峻又锋利的面庞挡了个严实。

好几天没能和陈洱见面的唐暮云自然颇为想念自己的男朋友，他屏住呼吸，盯着屏幕里的那人，情不自禁地弯了嘴角。

那人大概是刚睡醒，长眸半眯，打了个哈欠，头发乖巧地垂着，减去了两分他平日里的冷淡，神情却照旧懒散。

他穿着灰色的卫衣，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屏幕，挥挥手，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

唐暮云低头一看，那件卫衣和他今天穿的黑色卫衣竟然是同款，只有颜色不同，若说是情侣款也未尝不可。他心尖突然泛起一层甜蜜的波澜，眼尾也在不经意间漾出柔软的弧度。

姚临泽看着自己师弟的表情，从方才的微微含笑到现在，“喜笑颜开”四个大字已经要印到唐暮云的脑袋上了，不免大为所动。

认识了这么久，他什么时候见唐暮云这般喜形于色过。

于是，姚临泽不敢置信地问：“暮云，你是中了五个亿的彩票吗？”

“见者有份啊，师兄明天就去交辞呈。”

话音刚落，就收到了唐暮云一道似笑非笑的眼风。

他将手机扔给姚临泽，指了指屏幕里的主播，不疾不徐地说。

“这就是陈洱，青蓝游戏主播的一哥，狼人杀届的狼王，徽江的监事……”他说到最后，亮亮的眼睛看着姚临泽，眸光里有波光流转。

声音很轻，但姚临泽听得异常清楚，“……也是我的男朋友。”

姚临泽看向手机屏幕里的男人，几个瞬间，他就明白唐暮云为什么为他着迷。

英俊、凌厉、冷漠且具有攻击性，让人心驰神往又望而却步。

他突然想起之前他和陈洱的那通电话，陈洱的声音异常冷淡，带着强烈的气场，言谈之中对唐暮云有着隐约的占有欲，原来从那时开始，对方就对自己的师弟动了心思。

冰与雪，周旋久。

姚临泽并不记得这句词原本的意思了，只觉得此时用来形容这两人，却是天衣无缝。陈洱似凛冽的冰，唐暮云如皑色的雪，冰雪辉映间，便是百丈红尘。

他听见陈洱对着弹幕念：“怎么今天想起了你有直播间了？”

“因为昨晚失眠了，一宿没睡着，今天傍晚才眯了会，这会儿刚醒，怕晚上还是睡不好，就上来开会直播，找点儿事做。”

陈洱抬眉笑了笑，但笑意分明未至眼底，神情也透着惫懒，他又盯了弹幕一会儿。

“问我为什么失眠，是不是胡思乱想了？”

他歪着头，皱起了眉峰，潦草地敷衍。

“也可以这么说，心里突然惦记起一个人，吃不好睡不着的，不是常有的事，你们怎么，没经历过？”

他同弹幕反问，却引来弹幕里整整齐齐的问号刷屏。

？？？？？？

【什么意思，少男怀春了？？？】

【上面的注意用词，枪哥和少男有半毛钱关系？他不是在这编花篮骗弹幕吗，姐妹们又被狼王狠狠地拿捏了吗？？】

【不对劲吧，你看他眼下乌青的黑眼圈，我怎么觉得这是真通宵了啊？】

【通宵和别人网吧打游戏了吧，总不会还和人通宵去开房了吧？？】

【我不信，枪哥永远是我的男人，他惦记的肯定就是我一个人！！！】

陈洱低着头发了条信息，抬起眼睛，就看见满屏乱飞的弹幕。

“把那个说开房的人给我封了，封个365天，怎么还质疑起主播的生活作风了？”

看着管理封禁了那人，留言也不敢随便拐去奇怪的方向，陈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直播间的男生，都是守男德的，包括主播。”

他以最冷酷的嗓音说着最好笑的话。

姚临泽也没忍住，扑哧一声，当场笑得乐不可支。

他把手机还给唐暮云，“你男朋友想你了。”

“唐律师你的眼光不错，头一次发现，这人还挺可爱的。”

唐暮云收获姚临泽对陈洱的肯定，与有荣焉地笑了笑，有种初为人家属而被自家人认可后的小骄傲，他将手机转回掌心，动作熟练地送了两发超级火箭。

“猫猫头”老板出手向来大气，况且枪哥应该还没吃晚饭，就当给他点了夜宵。

“诶，猫猫头，好久没见了，刚开播就送礼物，这么大方？”

陈洱看见贵宾席的橙名提示，知道自己的榜二刚刚就一直在线。

唐暮云回道，“请枪哥吃宵夜，别饿着了。”

陈洱这才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又问，“你太客气，在干嘛，吃过晚饭了没？”

“刚吃完，洋房火锅，有人请客。”

正好姚临泽的家到了，他匆匆留言后就在直播间消失了。

唐暮云和姚临泽一起下了车，他怕姚临泽喝了酒，走路不当心，再给自己摔了，想要伸手扶他一把，送这人到家门口。却被姚临泽用手腕用力一推，师兄没好声好气地说。

“快点儿回去，你家那个一看就得等着你回家打电话，外面看着冷冰冰的，实际指不定多黏人呐。”

他潇洒转身，冲唐暮云摆了两下手，幽幽的声音飘在夜空里。

“还是单身好啊，单身不仅能赚钱，还没有失眠的烦恼。”

……

唐暮云再一次被姚临泽逗笑了。

他回到车上，跟师傅说，“麻烦去华山公寓。”

然后打开微信，还没点开置顶的陈洱消息，周之京就用十几条消息狂轰乱炸了他的客户端。

【！！！】

【云仔！！】

【快出现啊哥儿们！！】

【你看没看微博热搜！！！】

【热搜上的那个男生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