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王par今天庭审时在法庭上突然晕倒了，意识丧失，现在已经送去医院抢救，医生诊断是突发脑溢血。”

“你说什么？”

姚临泽的声音贴在耳边，唐暮云却觉得隔了层雾般，怎么都听不真切。

“现在人还在手术室里，医生说他出血量大、出血部位不好，下了手术也不一定能醒过来……有可能要做最坏的准备了。”

“我不相信，你他妈是在骗我吧，姚临泽？”

唐暮云的声调顿时尖锐起来，他眼神慌乱地看向陈洱，仓皇无措。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上次我见他还好好的……”

陈洱一把抓住唐暮云的手臂，将人揽进自己的怀里，轻抚着对方的肩头。

“唐暮云，镇定点！别在这个时候发昏，你得冷静下来。”

“王par的家人已经去深圳了，我等会还有个跨境客户会议，必须要开，一结束我就赶过去，可能要乘凌晨的航班。”

许是姚临泽严肃的语调令唐暮云回了点神，他缄默片刻，似乎才从恍惚的情绪里渐渐平息。

“嗯，我知道了师兄，等下我也过去。”

“好，你小心，晚点见。”

挂断电话，唐暮云靠在陈洱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他只是骤然想起王杰从前的身影，高大、挺拔，在庭上向来从容不迫、彬彬有礼。一时之间，怎么也无法想象，他可能再没有机会见到对方的感受。

复杂、酸楚，百感交集。

唐暮云的喉咙涌起涩意，他垂着眼。

“陈洱，我的老师脑出血昏迷……我要去深圳医院看他。”

“好，我给你订机票，什么时候走？”

陈洱没有多问，他只是紧紧攥着唐暮云的手掌，无声地告诉对方，自己就在他背后。

唐暮云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现在走，主播赛有能补位的嘉宾吗？”

……

并没有。

因为大米的缘故，这期主播赛请嘉宾时本来就慎重许多，而昨晚的热搜更是将主播赛的流量又推上一层高峰，工作人员为难地摇了摇头，现下并无能替唐暮云补位的主播。

“没关系，麻烦了。”

陈洱在唐暮云身边轻声安慰。

“不要紧，我们这局快点结束，你能赶上今晚的航班。”

唐暮云点了点头。

只是第二局，唐暮云明显心不在焉。

他抽中一张女巫牌，首夜将中刀的1号救起，而在警上1号、3号、4号同时起跳预言家的情况下，他将三人的发言囫囵个儿听了大概，便投票给了1号丰丰。

却没想到，警下骑士跳出来决斗4号，结果竟然是骑士出局。

原来4号才是真预言家，唐暮云这才发现，自己站错了边，晚上又撒毒1号。

可惜已经来不及，丰丰是狼美人，首夜自刀，这一晚魅惑了预言家，当晚守卫自守，狼队刀中了女巫云海。

第二天天亮，场上走了一狼三神，好人落败已成定局。

陈洱在狼队，看着唐暮云心神恍惚，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将这把打得飞快，狼队拍刀时，他才偏过头去瞧唐暮云。

“阿云，等会赛后发言别等了，你先走吧。”

“我替你说。”

唐暮云攥着衣袖，脑子里的思绪纷乱，等熬到这局结束，他的指节已泛起红痕。

“好。”

镜头捕捉到他离场时的背影，唐暮云没来得及跟周之京打招呼，自然也无暇分顾直播间里此起彼伏、争吵起来的云云弹幕。

【阿这，云海这把翻车了吧，怎么救了自刀狼，警下还没站对边啊？】

【不是说云海站边特别稳，这局咋回事？】

【女巫救了1号不应该对他防备心更重吗，这还直接站边悍跳狼了，灭世女巫带崩好人团队？】

【what？？这局不是骑士戳错了预言家出局，导致好人阵营大劣势的嘛？】

【女巫是没站对边，但说是女巫一己之力拉崩好人也太夸张了吧？？】

【别洗了，骑士还不是看云海站边，以为4号必是狼才戳的吗，平时以云哥为坐标轴的打法，怎么今天这坐标轴失灵了还怪天不好？】

【笑死了，狼队的第五匹狼出现了】

……

而在赛后总结时，大家看见云海提前离场，纷纷又讨论起“他到底是不是主播赛请来的花瓶”、“翻车了连赛后发言都玩消失”之类的话题。

直到陈洱拿起麦，他神色很淡，甚至显得疏离。

“6号嘉宾今天因为非常重要的私事才提前离场，希望大家理解。”

“另外，我想回应一点，关于我与云海的爆料是不实传闻，我们私交很好，大家不要再臆测我们的私人关系。至于其他，云海会在晚些时候进行回应。”

他讲话音量不大，速度也不快，但言语里透着斩钉截铁的意味。

干净利落，便让所有吃瓜群众蹲了一晚上的疑问烟消云散。

周之京在一旁看呆：不愧是狼王，真敢说啊！

而经纪人安可听见陈洱说的这番话，咬了咬牙。

你直接在脑门刻上“云海是我老婆”得了，生怕大家看不出你俩关系是不是？

她在心中腹诽。

刚做好的水晶甲狠狠地戳着桌面，今晚又要通宵去写公关稿了，被迫加班的安可心里不爽。

偏又没办法，现在她的老板可不止陈洱一个。

喏，谁让另一个赛后径直跑路的云海主播，也成了她的老板？

哎，生活不易，美女叹气。

————

唐暮云乘上了当晚最后一班直飞深圳的航班，抵达宝安机场时，刚过凌晨。

他匆匆下了飞机，打开微信，看到姚临泽给他发来的航班号。

【CA3567，大概1点落地，你先去医院】

回了个好，唐暮云走出航站楼。

外面竟下起了小雨，淋淋漓漓、雨珠细密，冷风直往袖子里钻，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但唐暮云顾不上这些，他冒雨拦了辆计程车，急切地跟司机嘱咐。

“师傅，市中心医院，麻烦开快点，着急。”

于是，师傅一脚油门踩到底，将车开得飞快，午夜的高速路畅行无阻，等他到了急诊门口时，才过去半个钟头。

唐暮云在手术室门口见到了王杰的妻子何敏，对方显然是哭过了，眼睛红肿、面色憔悴。

“嫂子，王律师……现在怎么样了？”

他嗓音哑得厉害，何敏耷拉着眉眼，魂不守舍地呆坐着，听见唐暮云的声音，才有些恍惚的回神。

“啊暮云，是你、你怎么来了？”

“他还在里面手术呢，医生出来了好几次，都是来给下病危通知书的……”

她话说到一半，已是泪眼婆娑，何敏用手背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

“暮云，你说我家老王平日里好端端的，从来没个头痛脑热……怎么、怎么就突然脑出血了呢？”

唐暮云心里有百十句话想问，却哽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何敏哭得伤心，唐暮云也红了眼眶，他一手递去纸巾，一手则轻拍着她瘦弱的肩头安慰。

“嫂子，别哭了，王律肯定能挺过去的，你相信他。”

“你要相信他。”

语言的苍白无力，他此时方懂。唐暮云一连重复说了好几回，何敏才勉强止住眼泪，她默默地用纸巾将泪水拭净，强打起精神。

“我明白，老王不会就这么抛下我和孩子的……他舍不得。”

“一定的，你放心。”

唐暮云见她情绪平稳了一点，扶她坐到医院长椅上，轻声。

“皎皎呢，嫂子你把她带过来了吗？”

皎皎是王杰的女儿，今年八岁，平日里乖巧懂事，像个迪士尼的小公主。

何敏点点头，“孩子还小，困得厉害，熬不住，我看时间这么晚，就让皎皎的爷爷先带着她回酒店了。”

“嗯，姚师兄一会儿也来，我在来的路上点了些热粥，怕你没胃口，等下送到了，嫂子你多少吃一点。”

“暮云，多谢你。”

一旁还坐着几个陪王杰今天去开庭的律师，唐暮云打量了一眼，见着个熟面孔。

“方律师，这次是你跟王律一起开庭？”

方夏看着情绪也很低落，不过尚算镇静，她身上穿的还是开庭时的律师袍，听见唐暮云这么问，她顿时仰起头来。

“唐律师……对，还有几个低年级的律师。只是这次的案件标的额特别大，证据材料很多，王律师自己亲自整理了几个通宵的案卷。”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也变得怯懦，“对不起，也是因为我能力不够，王律才通宵达旦这么久补我的缺漏，要是我能做得更好，王律可能也不会……”

说到最后，方夏也呜咽了起来。

唐暮云摇了摇头，他盯着方夏的眼睛，认真地说。

“为什么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问题。不要自责，也不要用假想的结果惩罚自己，律师这行有多辛苦，我们知道，王律也知道，这是没有人能预料的意外。”

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庭推迟了吧……原告代理人都在医院，这庭也开不下去了。”

“嗯，法院说先延期一周，等我们再书面申请。”

说话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唐暮云和何敏同时站起来。

“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看见家属，笑着点了点头，“手术很成功，过程中病人的血压掉的比较快，幸好后面稳定了下来，目前各项体征平稳，脑内出血也很好地控制住了。”

“本来出血的部位不好，病势很凶险，手术能成功，万幸。”

医生一边安慰着何敏，一边同她叮嘱，“等会病人会送到ICU病房观察，看他能不能恢复意识。”

唐暮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仿佛落地，紧绷了几个小时的情绪也在刹那间松弛了下来。

“那您的意思，病人还能清醒过来？”

“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时间说不准，可能过几个小时，也有可能要两三天。”

听医生这么说，何敏又哭又笑，“谢谢医生，太感谢了，真的感激你们救了我丈夫！”

唐暮云也终于有了点笑意，“多谢您医生，实在是辛苦了。”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做了几个深呼吸，原来“劫后余生”，是人世间造物主的慈悲。

等到意识回笼，唐暮云才翻开手机。

姚临泽两分钟前刚发了消息，说是自己已经到了深圳，打车在来医院的路上了。

唐暮云拢起眉峰，笑着同他发消息。

【老王的手术刚结束，医生说很成功，已经送去病房留观了。医生还说，老王肯定能醒过来，说不定等你到了，老王都醒了】

【对了，我给嫂子和几个律师都点了粥，等会你到医院门口顺道取一下吧，师兄】

【猫猫乖巧.jpg】

几秒后，他的手机连连震动。

【唐！暮！云！】

【我不是你的外卖小哥！】

【但看在老王的面子上，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