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乱了套的Y市基地眼下那叫一个群龙无首。符经仁的权威太高，猝不及防死了老大，几个副手意见不一，半天弄不清楚该先干什么，算是给了霍远一点重新潜入的机会。

这时候他的力量权限已经到点关闭了，好在十二点马上就要过去，力量权限又会刷新，倘若一会儿情况实在太差，他剩余的积分勉勉强强够他再开一次权限。

白色的身影轻盈掠过基地外围，霍远简单计算一下余额，叫系统花积分直接定位张楷瑜。

系统的心简直在滴血。霍远这玩意，该花积分的地方要省，该省积分的地方瞎花，当代无语宿主第一人。它提醒道：【这条消息不便宜，您既然已经知道了另一种方法，为什么……】

“我让你定位就定位。”霍远无情地打断道。

系统：……

好，都听你的。它忍痛花了八十积分，把张楷瑜的方位投影到霍远视网膜上。

霍远大概判断了一下方位。

不太妙，他要加快速度了。

【我没想到您真的会来救他。】霍远那边忙着赶路，系统这边还是没放下疑惑，非常不敬业地闲聊道。

霍远脚步不停，嘴角弯起点弧度：“……我也没想到。”

【那您为什么来？】

这一次霍远沉默的时间长了一点，过了一会儿才叹息似的说：“谁叫我欠过一个戴眼镜的人两座坟呢。”

这话没头没脑，颇为叫人好奇。然而这时候霍远已经到了张楷瑜藏身的房间附近，准备干正事了，系统也不好打扰。

霍远简单目测了一下，大约来了二三十只丧尸……其中有两只是高阶。

他心下一沉，知道是自己办事的疏漏。

符经仁看起来是很为人类好，然而看过原主记忆的霍远知道，对方太自大了。

他真的以为自己的类丧尸病毒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所以他在基地里大肆宣传。在原主的世界里，他顺利给所有手下注射了病毒，并结交了Y市附近的一些丧尸群，准备在Y市初步完成人与丧尸和谐共生的目标。

好巧不巧，这当中有一个丧尸群的首领，是个进化非常快的高阶丧尸。他与符经仁展开了合作，他管束自己手下的丧尸群，做符经仁在Y市的耳目，让符经仁可以有时间安稳发展自己的势力；而他将带着自己的丧尸群在Y市扎根，和Y市基地和平共处，吞噬附近的丧尸群壮大自己。

按理说这样的条件但凡长脑子的人都不该答应，然而符经仁显然不大正常。他的类丧尸员工前些时日被D市基地的人发现了端倪，对方情绪激动，他不得已把对方整个小队灭口，正唯恐D市基地的人怀疑，心虚得不行。他倒是也知道自己的主张容易被正常人反对，需要平稳的发展条件，而看起来平和礼貌的丧尸首领说话做事非常有诚意，确确实实没有伤害过一个Y市基地的人。于是这位疯狂的基地负责人，就悄悄在Y市养下了一大批丧尸。

其实就算如此，倘若符经仁的计划真的成功，最后或许也真能制造出一个不错的局面，付出的那一大批人命也可以勉强称为“必要的牺牲”。

然而他是不成功的。事实上，他身上的丧尸病毒并没有完全被他同化，那更像是进入了休眠期，只需要一个契机唤醒。

某个普通的清晨，丧尸首领叩响符经仁办公室的门。门开了又关，最后走出来的是丧尸首领。

丧尸首领以符经仁给他的人类身份出现在Y市基地前，放出高阶丧尸的威压，整个基地的类丧尸体内潜伏的丧尸病毒都在诱导下爆发，全部变成了对他言听计从的低阶丧尸。

那之后，这位很有点枭雄气质的丧尸首领吞并了另一支北上的强大丧尸队伍，这空前浩荡的丧尸潮一路冲进B市，打了北方基地个措手不及，损失之惨重几乎让还在发展中的北方基地一夜回到解放前。这绝望的消息被人们奔走相告传遍大江南北，才能叫原主这个不问世事四处流窜的蛟龙知晓。

当时在南方的原主还特意为此千里北上，去犄角旮旯里翻出那位一击不成琢磨着卷土重来的丧尸首领，饶有兴趣地与他进行了一番非人类的友好交流。

所以这一次，偶然在出发前看到了原主与丧尸首领谈话的记忆的霍远选择最开始就把符经仁这个危险分子扼杀。

他甚至考虑到符经仁在这个时候已经和丧尸首领达成协议，特地提前到达，把Y市基地附近的丧尸屠杀了一遍。丧尸联络松散，短时间内不会发现不对劲，万一打起来，再远处的援军暂时也赶不过来。可是他没料到，符经仁还能大胆到在Y市基地内部藏丧尸——真是把员工们都当瞎子啊。

现在想来，符经仁与他交涉的时候，桌子下那只手，恐怕正在按什么联络求救按钮呼叫着丧尸援军呢。

眼下棘手的不只是这一点基地内部的丧尸和接到信息向基地核心靠拢的外围丧尸，而是他们之后，正在逐渐逼近Y市的更巨大的丧尸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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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丧尸们已经察觉到了张楷瑜藏身的方位，正猫捉耗子一样不紧不慢地把房间围住。张楷瑜紧握疫苗箱的把手，压低呼吸绷紧肌肉准备最后一搏。

就在这一刹那，霍远忽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双手张开唤出浪花拍走两边的丧尸，蹭地一下跑进去扯着张楷瑜的衣领就跑，等到丧尸在浪头下站稳脚跟，这位仁兄已经拖着张楷瑜跑出去快十米了。

正好被浪拍到的丧尸小领队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愣着干什么，追啊！！”

张楷瑜显然跟不上这么玩儿命的速度，所以霍远扛着他跑。一只有异能的丧尸开始对他们丢火球，霍远背后长眼睛一样侧身一窜，那些火球险而又险地擦着张楷瑜过去了。

张楷瑜低声说：“你可以放下我带着疫苗走的……”

“闭嘴。”高速奔跑中的霍远暂时没力气和他玩你放弃我不我不放弃你我愿意为你牺牲的对话游戏。他倒是也想把这位先生扔在这儿一走了之，然而想也知道，那群人看着他带着疫苗回来却不见自家副队会是个什么表情，恐怕转眼就能脑补出一版“副队辛苦躲藏本来有机会全身而退，霍远把他推进丧尸潮残忍带着疫苗跑路”的阴谋。

更重要的是，大约是那两座没能立起的坟在什么地方压着他，他居然无法让自己松开扛着张楷瑜的手。

“霍远，听我说。”张楷瑜固执地接着说，“我被感染了。”

霍远：……

“我要是被丧尸咬了会怎么样？”他瞥了一眼张楷瑜胳膊上青紫色的伤口，在脑子里问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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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霍远把昏迷的张楷瑜放下后向小队宣布。

方钧有点无语地看着忽然从身后窜出来的龙王先生——他什么时候走路这么无声了，猛地冒出来是很吓人的啊！

黄柏然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副队：“先听坏的吧。”

“好的，好消息是疫苗都完好无损。”霍远掰开张楷瑜的手举起疫苗箱，好像聋了一样说。

“……坏的呢？”

霍远放下疫苗箱拽起张楷瑜的右手，向众人展示他小臂上青紫色的伤口：“坏消息是他逃亡的时候被感染了。”

这个擦伤非常，非常浅，以致张楷瑜在停下来检查疫苗前都没有发现。当他发现的时候，伤口已经泛起了浅淡的青紫色。到现在霍远带着他追上小队，青紫色已经很有点深了。

小队的空气一下凝滞下来，方钧立刻走上前去检查他的伤口。

死寂里方钧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施承喃喃道：“疫苗应该……”

“不行。”刚刚被霍远摇醒的张楷瑜直接自己否决了这个建议。

“副队！”安梅阙急促地唤道。

“疫苗已经只剩两支了。”张楷瑜平静地说，“没必要在我身上赌那三分之一的概率。”

霍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倒也是。”

李谨逢对他怒目而视，看起来很想吼一句“关你屁事啊混蛋闭嘴”，霍远微微笑了一下，无所谓地退后两步，不瞎煽风点火了。

黄柏然轻轻去拉副队冰冷的手。张楷瑜挣扎着坐起来，黄柏然扶了他一把。

“队长，你知道该怎么选的……你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张楷瑜低声说。

他们都知道，两支疫苗根本不一定够支持后续的改进实验，一支更不必说。

他们没有理由再拿一支疫苗赌，只是大家到底都难以接受这一点。他们能去救一个外人，却难以做出决断救自己的队友——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张楷瑜是他们的队友，他们必须尊重他的意愿。安梅阙想直接夺取疫苗给他注射，却被张楷瑜聚起的风打开了手。

那一阵风虚弱无力，她可以轻易挥散，可她却只能放下手臂，双手握拳因用力过度而发抖，却迟迟不敢再伸手。

黄柏然把目光投向方钧，无声求救。

方钧手心白光更亮，无奈道我只能尽力而为。张楷瑜抬眼看了看霍远，霍远还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好像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方钧掌心的白光上，等待着奇迹。幸运女神这次似乎站在他们这边，虽然青紫色数次反弹，但一阵艰难的努力后，张楷瑜手上的青紫色渐渐淡去。方钧异能几乎耗尽，抹了把汗一屁股坐下，张楷瑜却没有明显好转，有些痛苦地唔了一声，面色青白。

“怎么回事？”安梅阙急切地问。

霍远走过去掀开张楷瑜的衣领翻腾了一会儿：“喔喔，我漏看了，呐，他后背还有一个伤口。”

那同样是一处小伤，流的血淹没在张楷瑜背后不知道在哪蹭上的一大片灰土里，所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方钧的异能只能作用于一小块地方而非全身，眼下他治愈了张楷瑜手臂上的病毒，却没能关注到这里。

这块背后小伤已经变成了青灰色，回天乏术了。

安梅阙通红的眼眶终究没撑住，流下来一滴眼泪。李谨逢拳头猛地握紧，看起来很想给霍远一拳。

张楷瑜看了一眼众人的眼神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倒是平静，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儿，冰冷的指尖轻点黄柏然的掌心，像是最后的催促。黄柏然的手僵了片刻，轻轻握住副队的指尖。他闭上眼遮去眼底水色：“给他一个痛快，走吧。”

没有人动。

李谨逢低声说：“……不会的……肯定还有救的……”

霍远看着这群人，十分怒其不争地啧啧两声，指尖凝起一滴细小的水珠，一下贯穿了张楷瑜的眉心。

施承茫然地看着他，方钧也一愣。已经再次睁开眼的黄柏然见状什么也没说。他已经平静下来，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抚开张楷瑜紧皱的眉。

霍远做得很利落，甚至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伤口。这样看去，张楷瑜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他脸色并不好看，但神色舒展。

黄柏然轻轻擦去张楷瑜眉心一点血迹，忽然想，他的副队好像一直没有笑过。

他或深或浅地皱着那双好看的眉，计划着他们的队伍的未来，偶尔也会思考人类的未来。

他用他单薄的肩膀为他们撑起了他能做到最周全的保护，那颗不过拳头大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早晚要把他压垮。

他早该这样安稳地睡一觉了。

黄柏然的指尖擦过张楷瑜的眉眼落下，然后站起身：“想办法挖个坑把他妥善安葬了，然后抓紧时间走吧。”

“不带走副队吗？”施承哑声问。

“时间不够。”霍远代替他回答。“你们现在全速前进还能逃过，背着个人的话，背他的人恐怕要完蛋——先说好，我不背喔。我建议你们埋都不要埋，要不然动作稍慢一点，你很快就能和他在地下团聚了。”

他可是全速前进又乱跑绕路才勉强甩开丧尸们一定距离，抢出这点儿时间，现在那二十来只丧尸估计已经要到了。再往后，系统正在疯狂报警，北上的丧尸潮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席卷这里。

安梅阙直起身来，从包里抽出一把小刀，闷头开始挖坑。她已经收住眼泪，恢复了理智。她想自己或许应该揍霍远一顿，但刚才的情绪爆发耗尽了她的力气，她已经懒得同他计较了，并且霍远说的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错。 m..coma

霍远看着开始自发忽略他闷头挖坑的一几人，知道自己劝不动，摇摇头召出浪花猛地一推，沙土被水和着喷了不幸站在他对面的李谨逢和施承一身，地上显出一个勉勉强强能塞下一个人的浅坑。霍远把张楷瑜往里一扔，又伸出手对着那堆变成泥沙的玩意做出一个拉回的姿势——这时候总算慌忙退到旁边的，变成泥人的李谨逢和施承对他怒目而视——泥沙又被拉回来，盖了张楷瑜一身，勉勉强强把他糊在里面了。

“好了埋完了，丧尸要来了啊，快跑吧你们。”霍远拍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扯过方钧的手就跑。黄柏然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了看被埋在泥沙里的副队，有心再动点儿细节，但是谨慎起见，他还是叫李谨逢先感受一下。这位泥人小伙儿抹抹脸，趴在地上听了听，随后被人咬了一口一样蹦起来示意丧尸追兵们还有三分钟就差不多能到这儿了，黄柏然立刻扯起施承和安梅阙，追着霍远的方向拔腿就跑。

于是他们仓促离开了这位不幸的副队，继续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