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远很快消失在云层间，几人还是站在原地。

除去上次下大雨大家都在发泄情绪没关注化龙的龙王先生，这次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这样真切地看到龙，大约也是最后一次。

这事儿仔细一想可以吹一辈子，我曾经和龙同行一路北上到北方基地，最后龙还为了保护我们死了——上哪找这么牛逼的经历，说出去吓死一片——当然了，怎么让别人相信是个问题。只是眼下谁也没心情拿这个当谈资，他们盯着霍远消失的方向，就好像能盯出条仍然活蹦乱跳的龙王一样。最后黄柏然说，好了，我们该走了。

车开过半个城市，方钧忽然如有所感，遥遥回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隐隐听到远处雷声滚滚，有人厮杀。然而目之所及，只有满目苍然，一片灰蒙。

方钧嘲笑自己是疯了：他们已经走出这么远，霍远又只会把丧尸潮往远处引，哪里可能看得到呢。

可再驶远一段路他还是忍不住回头，讶异地发现远处真有一片巨大的乌云聚集。

李谨逢也回头去看那片乌云，低声问：“你们听到雷声了吗？”

施承迟疑着点点头。

“是……”安梅阙迟疑着说出那个陌生的名字，“封川行吗？”

谁也无法回答，但是他们都知道，大约就是那位龙王的动静。

规模宏大的乌云甚至压到了他们头顶，天上下起细碎的小雨，淋湿这座破败的城市，像上天一点悲悯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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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北方基地后，他们因为提供了不少关于丧尸潮的重要线索得到了还不错的待遇。两天后，早已做好准备的北方基地迎击丧尸潮。

丧尸铺天盖地，在高阶丧尸的指挥下尤为难缠，但最终还是没能攻破北方基地固若金汤的防守。

方钧没有上防线，他与基地的研究队讨论，夜以继日地试图研制出疫苗。然而其它思路一无所获，唯一有出路的半成品疫苗又始终缺乏最重要的材料——K－04的血。

最后方钧说，战后我要离开基地一趟，或许我能找到代替品。

基地负责人并不理解这位年轻的博士为什么一定要前往荒芜的隔壁城市，但在方钧的坚持下还是同意了这次探索，给了他一辆改装车。车上除了基地派出的司机与另一位研究员，剩下的都是黄柏然小队里的队员。

司机并不知道方钧要他把车开到哪里，这位奇怪的博士只给了他一个大概方向，弄得他一边开车一边心里嘀咕，怀疑这位纯属没事找事，是在基地里闲得没事想出来兜风。他朝着方钧指的方向开了一段时间，车爬上一座小坡，他正准备告诉旁边那位大爷前面是洼地不好开，然而话还未出口，他先傻眼了，一踩刹车愣在原地，安全带都忘了解就想下车。

不止他，车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司机本人原先就是这座城市的人，他当然无比熟悉这块地方——这是一大块洼地。或者说，这本应是一大块洼地。

然而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巨大得称得上一望无际的湖泊，填满了整块洼地。

车门打开，那位研究员跌跌撞撞地跑到水边，小心翼翼地采样又快步回到车上，用带来的简单仪器进行粗略的检测。司机站在车前，疑惑地注视着这片陌生的湖泊。

跟来的几人心知肚明：这恐怕就是封川行埋骨之地了。

安梅阙站在湖边往下看，水很清澈，但深得看不到底，只能看到蜿蜒向下的斜坡，那是原来的洼地。

想找到那位龙王的尸骨，恐怕要下到洼地最低点才行。

李谨逢绕着山坡的边缘走到湖的西南边伫立了很久，施承走过来问他在看什么，李谨逢伸手指向远处的水面。

施承仔细看了看，倒抽一口冷气。

这里的水边遍布着丧尸的尸体，他们绕到旁边，发现山坡下面还有很多尸体，有残有整，八成是封川行杀了一部分，又淹死了一部分，被冲下去了。仔细往水里看，还能看到一些丧尸尸体，数不胜数。

这片水域看不到底，他们也不知道这里埋葬了多少丧尸。

李谨逢和施承都上过战线，那时他们还在想，龙王果然夸大了丧尸潮的数量在吓唬他们。丧尸潮虽然可怕，造成了北方基地很大的折损，但也远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不是封川行夸大其词，而是他在几百公里外，帮他们挡住了大片丧尸。

在众人各自为这片凭空出现的湖泊惊讶的时候，方钧一个人走到了湖的另一边，慢慢坐下来。

是他提出来这里找疫苗材料的，但是来的这一路，他却又心里一直很矛盾，甚至宁可自己找不到无功而返。那样他至少还能骗自己，霍远或许还活着——哦，也许应该叫他封川行。谁知道呢，又或者这两个都不是龙王先生的真名。

真正找到了这里，他只想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看看那位生前潇洒明艳的龙王死后变成了什么样。

他伸出指尖轻轻触碰湖水，水流温柔地环绕他的手指，让他想起先前霍远每天早上递给他的洗漱用的水球。他收回手指甩了甩，站起来眺望湖的彼岸——很可惜，太宽了，看不到。

实话说，龙制造的湖泊确实和普通的湖水不大一样。末世以来环境受到污染，天空总是一片灰黑，水也总是不详的惨白色。然而笼罩整个城市的阴云像刻意避开这片湖泊一样在这里散开，露出一片蓝得让人想要流泪的天空，阳光撒在清澈的水面上折射出点点细碎光芒，颜色像某位龙王的眼。

蔚蓝，深邃，又总是闪着光，仅仅是注视片刻，却凭空让人觉得像坠入了大海。

方钧想到这里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也分不清，到底是湖像海，还是眼睛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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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就很顺理成章了，湖水的检测结果出来，人们惊奇地发现这片湖里的水没有被丧尸病毒污染过。尽管湖里就泡着数量上万的丧尸尸体，可它像是有自净能力一样，哪怕是泡着丧尸尸体的那片水域里采集的样本也完全检测不到丧尸病毒，这不可不称为是奇迹。

方钧利用湖水与最初的疫苗结合，成功制造出了完全体的疫苗。然而因为完全体疫苗需要使用他的异能配置，别人都无法复制，珍稀动物方博士就被当做疫苗制造机供在基地里，大半年下来愣是没出过基地大门。与此同时，湖水不被丧尸病毒污染的特性让另一支研究小组研制出了净化环境的方法。

到第三年，丧尸病毒已经初步得到控制，疫苗大片接种，环境污染也得到了解决，结束末世指日可待。而那个最初带来希望的湖泊，被人们称为“神迹”。

只是鲜有人知，“神迹”其实并不是“神”的赐予。方钧等人倒是尝试过讲述真相，然而真相太过离奇，湖底又确实没有什么来路不明的尸骨——别说龙的，人的也没有，所以最后这个真实的原因反而成了一个流传不广的传说，小队里的人只能自己每年到湖边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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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你离开的第三年，我们国内末世基本结束了，现在北方基地附近已经恢复了城市的运作，或许再过几年，整个世界就能摆脱丧尸了。”方钧喜欢找个僻静的角落说话，他盘膝坐在湖边盯着湖水，清澈的湖面映出他的脸。

“说起这个，我们这边改变环境是因为你，听说M国那边是因为得到了一块神石……神石又会是怎么来的呢？也是你这样的生物的化身吗？”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末世到底是怎么结束的。你走前曾经告诉我，我的异能是结束末世的希望……听说B国就是出现了一个强大的净化能力者以一己之力庇护了一个巨型基地，现在已经组建了一个治疗队伍在全国巡游，那应该也是一种结束方法吧。”他顿了顿，迟疑着问，“如果我当时足够强大，你是不是就不会死？”

微风拂过水面，湖水沉默不语，微波打碎他的倒影。

告别张楷瑜以后，霍远曾经和他聊过一阵天。

霍远笑着说，能力太差啊，方博士。如果不是我出手，你们就要折在这儿啦。

方钧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并不反驳，然而霍远下一步做的事却叫他有点不解，这位仁兄拿小冰片划开他的外衣衣角，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方钧问。

霍远示意他伸出手，把那东西放在他掌心。他仔细一看，是一片有大半个手掌大的银色鳞片，很有光泽感，在光照下微微闪出一点彩色的光。

“这是我的鳞片。”霍远回答，“走之前就担心你不靠谱塞到你衣服里，果然没一天就派上用场了——还好你这人不大爱干净，没有换外套。”

方钧十分无语，一面想辩解那是因为时间紧凑压根没时间换，再说也没空间背个换洗外套——谁逃命的时候在乎这个！闲得慌！一面又不由得想象了一下龙王先生半夜爬起来割开他衣角把鳞片塞进去又自己缝上的画面——真难想象，霍远居然会做针线活吗，他一会儿要研究一下。

然后他又想，这鳞片是霍远专门揭下来的吗——那他会不会很痛？

霍远并不管他想什么，自顾自地接着介绍：“它可以给你一定免疫禁锢异能的金属的能力——当然也可能还有别的能禁锢异能的东西，它应该都能免疫，这点你应该在Y市基地体验过了；另外它能让我定位你。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用，你可以把它当个饰品收藏着。”

方钧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疼吗？”

“嗯？”

“揭鳞片疼吗？”

霍远微微挑眉，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他回答：“还行，比S－445发作轻松多了。”

他像是不希望方钧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一样，转而说，“好了，别操心这个。我算是知道黄柏然不靠谱了，我还是亲自送你到北方基地吧。”

方钧腹诽，这话说得活像送小孩上学的家长在吐槽班主任。

然而他知道，霍远这人还是比较信守承诺的，所以他一直相信霍远会陪着他到北方基地，却没想到霍远的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失信来得这么快。霍远安然赴死，而他无能为力。

方钧到基地后才发现，霍远在他衣服口袋里塞了张纸条——天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这位仁兄做扒手一定会很有成就。

纸是普通的纸，好像是路边便利店里随便挑了本练习册撕下来的，笔应该也是旁边架子上拿的黑色水笔——倒是不怕他看也不看回头直接把衣服洗了，一代龙王最后的遗言就只能迎来被泡烂在污水里的悲哀结局。纸条上写着：鳞片你喜欢就留作纪念，不喜欢就扔我遗体旁边。

字迹龙飞凤舞，倒是不难看，十分潇洒，和他为人很一致。

“我一直没想好该不该把它还你。”方钧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打开，里面的鳞片被妥善保存了三年，仍然光洁如新。

他拿出那片鳞片放进水里。

“上面听说南方出现了另一位调和能力者，准备派我去那边支援，可能明年不能来见你。”他指尖不舍似的微微用力，但片刻后又轻轻松开了手。“路途遥远，途径山区，或许会遇到危险。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把它物归原主。”

银色的鳞片在水中翻动两下，慢慢化开消失了。方钧意料之中似的笑了一下，“看来我猜对了。这片湖就是你本身。”

他站起身妥善收起木盒，冲湖微微鞠了一躬。“那么，我走了。再见。”

他回到车边，看到黄柏然从湖的另一边走过来，冲他略一点头。

黄柏然被派到华中去，他也是来向霍远道别的。刚才方钧注意到他在对面絮絮叨叨了好一阵——这可不常见，黄柏然一贯是没有和霍远交流日常生活的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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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柏然当然不是在汇报日常生活——他和霍远的关系倒也没到那一步。他是来向龙王先生道谢的。

故事要回溯到两年前，北方基地刚开始控制周边丧尸向外拓展势力的时候。黄柏然带领的小队一不小心捅了个意想不到的大丧尸窝，支援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他们被丧尸包围，一时间十分狼狈。

黄柏然正努力应付面前的丧尸，忽然听到侧后方有重物倒地的声音，扭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偷袭的丧尸，就倒在他身侧两步，眉心有一条细细的血缝。

这太过熟悉的伤口叫他晃神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好像下一秒就会响起青年平静又带了点责备意味的声音，叫他注意身边。

然而响起的只有身边李谨逢的声音：“队长，看什么呢！小心啊！”

黄柏然苦笑了一声接着投入战斗。

他在回头的那一刻就已经清醒过来，他的副队，他的策应……早已经不在了。他又在期待什么呢？

丧尸倒下了很多，但站着的更多——天知道这里为什么藏着这么多丧尸！这群丧尸的老大是一个火系的高级丧尸，身边好像带了个风系策应，风助火势，指哪打哪，掩护着低级丧尸的冲击，很有点战术。他们且战且退企图拉开距离，然而丧尸围得滴水不漏，很难找到突破口——这种犄角旮旯里怎么藏着这么高超的指挥天才！

最可气的是，这两位高级丧尸一个比一个惜命，火系丧尸偶尔还会为了准确判断位置露出头，风系那位根本是一直藏在铺天盖地的丧尸后面，他们想找都找不到。

黄柏然用藤条挥推面前的丧尸，感觉到自己的异能快要枯竭了。他想，没准我今天就要折这儿了。

他打过疫苗，倒是不会变成丧尸，只是这么多丧尸，每个给他一口，他也就剩个骨头架子了。

他看向身边的队友，显然也都要异能枯竭了，只是还凭着一口气在苦苦支撑。黄柏然冲队友们打了几个手势，准备最后一搏。他深吸一口气，抬手让地面拔起一排藤蔓：“跑！”

侧翼围着的丧尸很多，黄柏然知道自己的藤蔓墙最多被烧五秒就会化为灰烬，这是他的极限。他已经是这支队伍里最强的了，但眼下他也无能为力。怪只怪异能克制，火太克木，他们还恰好没带水系异能。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丧尸们的哀嚎。黄柏然回头一看，火系丧尸果然放火烧了藤蔓，但火却没有接着往他们这边烧，而是转而烧向了身后的丧尸群。

围堵小队的丧尸们被吓着了，小队里的人类也被吓着了，很不明白是什么妖风能压倒高阶丧尸的异能。还是黄柏然最先反应过来：“跑啊！愣着干什么！！”

看到曙光的众人拼尽全力总算在丧尸中撕开了一条口子，那阵妖风也帮助他们似的，给了他们一段顺风的加持。黄柏然对此再熟悉不过了，他在奔逃间，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异想天开的猜测。

后来他们顺利和赶来的追兵汇合，大家都对他们这主角光环一样的脱险故事表达了由衷的敬佩。有位侦查员忽然说，他听说前两个礼拜有个人打丧尸的时候一不小心脱队了，被远处丧尸放箭偷袭，蹊跷的是此人简直像是自带干扰，几十支箭愣是没一支射中他的，最后安然回去了。这位仁兄回忆当时感觉身边一直有风，倘若不是他恰好遇着一群技术差得天怒人怨的丧尸弓箭手，应该就是他遇到了什么强大的风系异能者相助。最后侦查员问，唉老黄，你们不会真是遇到了哪位强大的前辈吧？

一群人笑作一团，都觉得太离奇，黄柏然心里的怀疑却更重了。

今晚他们来不及赶回城市，只能在野外用帐篷凑合一晚。入夜他实在睡不着，就从帐篷里走出来准备四处逛逛，结果一抬头发现自己对面的帐篷旁边站着一个人。

四目相对，他愣在原地。对方沉静地站在侦察兵的观察死角里，被帐篷的阴影笼罩，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正是他已经去世一年的副队张楷瑜。黄柏然和他做了四年大学同学又一同逃亡，他怎么也不会忘了对方这张脸，又惊又喜之下差点没直接喊出对方的名字，又被他咬着舌尖咽下去了。

黄柏然快步向前走了两步，怕引来守夜人的注意，又生硬地顿住脚步。张楷瑜向他的帐篷歪歪头，黄柏然一愣，飞快地看了一眼守夜人——这里是和平地带，已经半年没出现过丧尸了，守夜的人也不怎么警惕，此刻正背对他们，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打盹。于是黄柏然拉开帐篷，示意张楷瑜进来。

张楷瑜刚进帐篷，黄柏然就做贼一样迅速拉上了帐篷，然后他转过身，什么也没说，先张开手臂给了张楷瑜一个拥抱。

张楷瑜显然是愣了片刻，然后才用冰冷的手臂轻轻抱了抱黄柏然。他有点无奈地轻声说：“黄队，我是丧尸。”

“我知道。”黄柏然哪能注意不到对方苍白的皮肤和冰冷的体温，然而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我打过疫苗了。”

张楷瑜叹了口气：“那你也太冲动了……万一你认错了，我是一只陌生丧尸怎么办？万一我已经丧失人性，现在照着你的脖子咬一口怎么办？”

这种熟悉的，张楷瑜式的悲观设问让黄柏然感到安心。他平静又有点执拗地回答：“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你；如果是被你咬死的话，也无关紧要。”

于是张楷瑜也无言以对了。他们在漆黑的帐篷里这样沉默着相拥，好像要补全这一年的分离。几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黄柏然总算放开了手臂。

“你怎么忽然来找我了？白天是你在帮我们吗？你现在是什么状态？”他连珠炮一样问。

张楷瑜耐心地说：“因为感觉你好像发现我了，过来看你一眼，没想到你会出来；白天是我，你们走后我顺手把那只火系丧尸杀了；我现在算是能保持人性的高级丧尸。”

他顿了顿，“这样说不太清楚，我还是从头给你讲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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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要从一年前张楷瑜被丧尸感染的那一天说起，他伏在龙王背上向他展示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告诉他自己被感染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他：“这个伤口以我的速度赶回去方钧应该还能治，别急着自暴自弃。”

“我后背上应该还有一处稍晚一些的伤口。”张楷瑜回答。

龙王像是彻底无语了，过了一会儿换了个扛着他的姿势看了一眼他后背：“呦，那应该是救不了了。”

张楷瑜平静地说：“那么，请你放下我吧。”

“等一下，我有一个计划，你听不听？”龙王重新把他抗到肩膀上，要不是张楷瑜实在跑不动，他其实很想拒绝这个姿势——实在是太颠了，他八辈子没这么晕过了。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因为颠簸而发抖：“什么计划？”

“我带你回去让方钧治好你手臂上的伤口，不出意外的话，他治好手上那个的时候，你背上伤口那个差不多就能让你变成丧尸了。等你开始丧尸化，我就用冰针把你打死，怎么样？”

张楷瑜：……

他怎么也没听明白，这个计划除了浪费一下方钧的异能还有什么用。

“配合他的治疗效果的话，我有六成把握让你维持在半丧尸的状态，也就是说，能维持人性，不会见人就想袭击，但是身体是正常丧尸——怎么样，心动了吗？”龙王一边跑一边解释——真是奇怪，用这种速度跑了这么远还能一边跑一边平稳地说话，这是怎样恐怖的身体素质啊。

张楷瑜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这是最好的结局，他当然答应下来。

被冰针刺穿后张楷瑜就失去了意识，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被薄薄一层土盖住，呼吸困难。他奋力爬起来抖落一身尘土，发现身边走过一群丧尸，正在好奇地注视他。

“后来我就加入了丧尸的队伍……很幸运，我的状态类似于高级丧尸，所以丧尸王比较重视我。但是我毕竟只有一个人，能做的有限，只能偶尔救几个我遇到的人。既然现在搭上了你，我就可以实践我的第二层计划了——黄队，你有没有兴趣带一个丧尸线人？”

后来两人里应外合，捣毁了不少残余的丧尸队伍——黄柏然先前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副队还有这么好的演戏天赋，听说他出色的指挥能力让他在丧尸里的地位步步高升。丧尸对人的天然袭击冲动让丧尸王压根没有怀疑过间谍的可能性，这也侧面证明了张楷瑜的特殊，天知道封川行是怎么制造这样的奇迹的。有时候黄柏然也会想，这一步是不是也是封川行算好的，救下一个情况特殊的张楷瑜，为人类方保留另一张不起眼的底牌。张楷瑜自己也评价过，封川行确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唉不对，人家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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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丧尸王已经没有多少部下了，老张应该不久就能回来。他不方便到这里来，我替他向你道谢。”黄柏然顿了顿，“其实我们所有人都欠你一句谢谢和对不起。”

他也对湖微微鞠了一躬，和方钧一起离开，车辆驶过新修筑的路消失在天边。天空湛蓝高远，太阳安然悬挂在东方，今天是个像末世前一样好的大晴天。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尽管昨天被它照耀过的人未必今天还在。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曾有无数人倒在那漫长的看不到太阳的阴天里、虽然每天仰望太阳的人都在改变，但至少熬过了漫长的末世，这颗亘古不变的火球照耀的生命里总归还是有人类，带着他们脆弱、又顽强无比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