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伯通这个人，虽然比较呆板，但学识还是不错的。

韩牧野记得前世时候，天地大变之时，这位已经做到一方郡守的鲁教习率众抵挡域外邪魔，刀斧加身面不改色。

可惜了他一身儒学修行，如果不是早早命陨，能等到儒道世界降临，这位起码也是言出法随的大儒才是。

此时鲁伯通站在讲台前，声音洪亮，神完气足，口吐飞沫，不，金莲。

“德厚然后国昌，我大夏，正是秉承上苍之德，才能坐拥物华天宝之地，东压东吴，北镇野魏，西南山蛮更是不敢有丝毫异动……”

“当今圣上夏昭帝登基十六载，国泰民安，堪称盛世明君……”

大夏立国八百载，历史堪称厚重。

坐拥中原，占大半北地，国力上的确算是强盛。

不过还远没有到鲁伯通吹的踩这个压那个的地步。

论武力，北魏蛮夷，铁骑无双。

大夏多半的兵力，都是被拖在北地，边关烽火一燃，皇城都要一日三惊。

论文采，更就远远比不上文脉风流的东吴。

据说东吴三江九河七十二湖，处处有诗文，村村传书声。

大夏的学子，总被东吴称为蛮子。

至于更北边的北魏，那不被东吴读书人当人看的，叫野人。

便是朝堂之外的江湖，大夏也只能说是自保有余，外侵不足。

北魏悬空寺主持空明和尚乃是世间武道宗师境，而且佛法精深，天地异变时候，一力敌数十邪魔，鏖战百日，力尽而亡。

东吴剑道横行之地，士子佩剑，东越剑曹清华，广陵剑客周怀生，都是绝世高手。

前世修行界融合后，不少剑道宗门都有东吴剑修。

南疆蛮荒之地，也有巫蛊一道，魔教教主左长生前世是率众投入修行界的魔道，后来战力非凡。

大夏江湖，人多势众。世家、宗门、帮派，随处可见。

一流高手，不少，能横行天下的半步宗师，寥寥无几。

天下共尊的宗师境，大夏一个也无。

二十年前大夏一战斩了北魏镇南王，据说悬空寺空明和尚要来大夏皇都讨要镇南王首级，吓得大夏皇庭一片动乱，最终选择将北魏镇南王厚葬，草草收兵。

鲁伯通的牛皮让一众学子双眼放光，恨不得为大夏效死力，可早看透天下大势的韩牧野兴趣缺缺，就差打哈欠。

转头，身侧的姜初雪已经提笔笔记。

韩牧野很自然的抬手将自己面前的砚台推过去。

“我的墨研好了。”

看一眼他，姜初雪没有拒绝，伸过笔，将墨蘸满。

提笔，娟秀的字迹在书卷上流淌。

【大夏光武大帝的三大战绩，白露山一战斩前秦三十万披甲重骑。】

【浔阳荒原击败异族，定下三国鼎立的天下大局。】

【驻守玄子城三年，凭借一万大军，拖住东吴五十万大军，让东吴一战求和，成就中原霸主之位。】

……

这简单的县学教学内容，对于曾经活过五百年，修行有成的韩牧野来说，早就烂熟于心。

不过从姜初雪心声中听来的语句，那软糯而自信的声音，别有一番滋味。

拿一支笔，手托着脑袋，半靠着桌面，韩牧野就那么看着姜初雪奋笔疾书。

嗯，认真的女人，有气质，哪怕现在她是男装样子，也有韵味。

至于上首中气十足的教习，直接被屏蔽无视了。

下午的课不止鲁伯通的一堂文史，还有一节黄教习的医道课程。

医道是大夏这几年才开的课程。

十六年前，当今圣上登基前夕，皇都动乱，太医院勾结泰安王参与谋逆。

圣上登基后，将泰安王贬为庶民，看守皇陵永世不得回京。

而太医院也被解散，并且规定，大夏境内，非官医不得行医坐馆。

这是故意要绝那些遣散太医的活路。

只是三千里山河，万万百姓，不可能少了行医大夫。

于是十二年前，在丞相姜朝远的提议下，大夏选士，多出一门医科。

医道课程韩牧野昏昏欲睡，姜初雪却是听的津津有味，到兴起时候，还伸出小手，搭在一旁韩牧野的手腕上，帮他测喜脉。

“如何？”韩牧野伸头去问。

“呃，你身上脂肪比较厚实，压住了脉搏的跳动，一时测不出来。”姜初雪一板一眼的收手。

【三胞胎？这死肥宅能怀三胞胎才怪了。】

【这把脉跟地球上的一样不靠谱样子。】

姜初雪的心声让韩牧野差点笑出声来。

三胞胎？谁的？

不管什么课，对于好学生来说是乐土，差学生则是炼狱。

煎熬了一下午，学堂放学的晚钟方才敲响。

要不是有五百年心性打磨，这种无趣的课程，韩牧野真听不下去。

何况黄教习不过游方郎中出身，讲的那些药理七个方子就错三个。

姜初雪将笔墨洗刷干净，收好，又小心将书册归整，方才抬头道：“韩公子，收拾书册走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脱身上披着的狐裘。

“别脱了，外面冷。”

韩牧野一把抓住姜初雪的手，扯着就走。

“哎，你不收拾的吗？”

“我韩牧野上学从不带书。”

……

到学堂外，大部分学子都是冒着寒风奔行，道边还有三两独轮车凑上前，推车的都是年岁不小，嘘寒问暖一番，将坐上车的学子推着就走。

可怜天下父母心，望子成龙的心思是在哪都一样。

只是这些人不知道，大曹县每年能入郡府学堂的只有那一两个名额。

还轮不到他们这些推独轮车人家来分。

“那个，韩兄，我先，去？”一架轻棚马车吱呀上前，王富贵看向立在学堂台阶前的韩牧野和姜处。

本来准备邀请韩牧野今晚去新开那家秦楼耍的，看这架势，似乎难以成行。

这家伙，真转性了？

“富贵，近些时候我就不出去厮混了。”韩牧野摆摆手，朗声道：“我家老爷子要回来，我若不能好好上学，他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

王富贵狐疑的点点头。

你之前不是说，拿个鸭蛋回去，让老爷子明白你不是读书的料，赶紧带你去军中建功立业吗？

看着王富贵的马车离去，韩牧野转过身，向着姜初雪一拱手：“姜初，往后我跟这些狐朋狗友断绝来往，安安分分做个好男人。”

“请你好好教我学习。”

“我的未来，就交在你手上了。”

就在姜初雪慌忙要摆手的时候，韩牧野抬头道：“可以加钱。”

“呃——”

姜初雪踮起脚，将抬起的手拍在韩牧野的肩膀：“好，浪子回头金不换，我教。”

【这就是土豪的思维方式吗？】

【本姑娘一开始是要拒绝的，奈何……】

“马车来了，上车吧。”一辆双马并驾牵扯的紫木大车上前来，韩牧野一步踏上车辕，然后向着姜初雪伸出大手。

姜初雪迟疑一下，伸手攀着车架，登上马车。

等两人弓身踏入车厢，驾车的车夫一挥长鞭，双马踏着青石，拉着马车滚滚而动。

“世子这是换口味了？连男人都往家带？”

“真会玩……”

车夫低声嘀咕，然后扬起长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