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狗蛋回到五里外的石桥村，天光已然大亮，放眼望去，村子里满是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别说人，连牲畜家禽都没见到一个。

滚烫的阳光照在破旧的村庄上，阴森森，冷飕飕，没有半点生气。

村口那棵老槐树已经枯萎多年，乌突突的树干上零星站着几只老乌鸦，正嘎嘎乱叫，聒噪得很。

陆斩清楚记得，当年和张狗蛋在树下玩泥巴的场景，如今物非人非，心中不胜唏嘘。

离老槐树不远就是陆斩曾经的家，几十年过去，毛坯房和篱笆院早已不再，只剩一片被枯草掩盖的地基。

雨打风吹去，怎一个荒凉了得。

陆斩双膝跪地，朝原址磕了九个响头，擦干眼泪站起身，心中千言万语，却更咽着说不出一个字。

张狗蛋叹道：“别难过了，斩子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陆斩稳稳心神，“我本就是我爹在江边捡来的，如今又经历这些怪事，我想弄清这一切的缘由，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当然我眼下要去玉符镇，找你那不孝之子。”

“不必了，多谢斩子哥好意，他心中没有我们老两口养育之恩，你找到他又有何意？”张狗蛋低头叹息，神色落寞。

陆斩拍拍他肩膀，“你放心，乌鸦尚有返哺之恩，我保证让他心甘情愿来见你。我那大侄子叫什么？”

“也叫狗蛋。”

陆斩一怔，“这破名字怎么还传宗接代呢？好，你告诉我住址，我这就去找他。”

陆斩嘱咐张狗蛋暂时不要去江里打鱼，有闲暇去岸边转转，能救一个是一个。

镇妖棺里那女魃死而未僵，肯定还会兴风作浪，等他找到办法，回来降妖，还这地方一个太平。

离开石桥村，陆斩朝西南方的旷野下去，玉符镇离此三百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最少要一天一夜脚程。

他边走边摸自己的脉搏和心跳，无论怎样感受，没有就是没有。

“我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莫不是个活死人？他们说的女魃神魄是什么？难道真在我体内？”

陆斩心乱如麻，想了又想，直到日影西斜，他翻山越岭走出一百多里，眼前来到一片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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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树木高大繁茂，七月流火的时节，天气却依旧闷热，可走进树林深处后，陆斩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全身，暑气全无。

“怎么这么冷？莫非又遇到了什么邪祟？”

陆斩心中犯嘀咕，猛然转身向回看，却发现进来时的路早已淹没在黑暗中。

不知何时起，一团黑滚滚的雾气如影随形，已经笼罩这片森林。

雾色越来越浓，一百步，五十步，二十步，像蛛网茧蛹一样把陆斩包裹在其中。

林外晴空万里，离太阳落山还有一个时辰，林子里却已照不进半点日光，暗如寂夜。

陆斩下意识并拢双指，他手无寸铁，修罗指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

脚下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只能凭借直觉，摸索着向前走。

“啊！”

远处一声惊叫刺破死一般的宁静，陆斩寻声看去，左前方依旧被迷雾笼罩，连高大的树木都若隐若现，根本看不到人影。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从那边传来，除了叫声，森林中没有半点杂音，安静得诡异。

悄悄降临的黑雾挥之不散，陆斩左思右想，反正乱闯也找不到出路，不如循着声音过去，看个究竟。

“救命啊！来人啊！”

……

苍老沙哑的呼救声渐行渐近，应该是个气息微弱的老伯。

陆斩继续朝那边摸索，视野可见的距离在十步左右，等他终于来到声源处，引入眼帘的一幕令他毛骨悚然。

只见一片高大的杉树之间，七个人横躺竖卧，身上被团团黑雾缠绕。

那黑雾仿佛不是死物，在它们吞噬啃食之下，其中六个人已经面目全非，千疮百孔，死状十分凄惨。

仅剩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趴在树根下，身体同样被黑雾牢牢压制，一动不动，庆幸还有呼喊的力气，这才能把陆斩召唤过来。

“小友，快救我……”

那老伯看到陆斩，狰狞绝望的神色现出一丝喜悦，拼命地向前伸出右手，颤抖着求陆斩拉他一把。

陆斩虽想救人，却不知那黑雾是什么名堂，只怕救人不成，反把自己也搭进去。

“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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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是什么东西？”

“暗潮！”老伯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先拉我出去，不然咱们都要死在……”

陆斩心一横，暗想自己连心跳都没有，被女魃和那群修士围攻也安然无恙，要死早死了，索性一个健步来到老伯身前，伸手去抓。

老伯粗糙的手冰凉如雪，陆斩握上去，感觉手掌刺痛，却还是忍着没撒手，咬牙发力向外拉。

可就在他发力一瞬间，黑雾却像长了眼睛，顺着手臂爬到他身上。

陆斩心下一惊，连忙松开手，正要抱怨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体内骤然一阵燥热，死气沉沉的经脉竟然跳动起来。

虽然只是微微跳动了一下，陆斩体内气息却如翻江倒海，身体再次爆发出耀眼金光，爬上他胳膊的那团黑雾顷刻间无影无踪。

光明所至，黑暗无处遁形。

趴在地上的老者连忙闭上眼睛，隔着眼皮却也能感受到强烈的光芒。

几个数的功夫过去，眼皮外灼热的猩红色光影消散，等他缓缓睁开眼，却见森林中浓稠的黑雾也跟着尽数散去，夕阳光芒从树梢洒进来，恐怖肃杀之地竟变的温暖祥和许多。

光芒散去，黑雾也随之散去，陆斩却呆呆站在原地，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他依旧没有心跳和脉搏。

那老伯缓缓神，终于从地上爬起，抖了抖一身尘土，惊讶好奇地打量陆斩——这少年除了生的俊俏点，无异常人，怎会有这般神力？

“小友。”老伯蹑手蹑脚凑过来。

陆斩回过神，转身看过去，眉宇低沉，掩藏不住心中烦闷。

“老伯，您没受伤吧？”

老伯咳嗽两声，抱拳说道：“还好有小友你仗义相助，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肯定埋在这儿了。小友，恩公，你高姓大名？”

“不敢当，我叫陆斩。老伯您如何称呼？”陆斩问。

“叫我陈半瞎就好。”

“陈老伯，您说的暗潮是什么？就是方才那些黑雾？”陆斩好奇。

陈半瞎环顾周围，心有余悸，压低声音说：“不知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妖邪横行，暗潮汹涌，黑雾之下，仰望神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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