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棋布

《星落棋布》

第十章 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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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波折

京城太大了,贩夫走卒、四海商贾、王孙公卿全都聚集在了这片土地、数不过来、也算不过来。

孙栋梁感觉有点头晕,眼睛看什么都有点恍惚,不知道到底该盯那一处看明白。往常利索的嘴巴也变木了,张嘴问话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大舌头,讲不了明白话。京城靠北,天气已经入秋凉爽好些天了,孙栋梁的毛毛汗还是一层又一层的涌出来。

运青砖的货船还是进不了城,南城门的官儿收了路引说,这事儿得一级级的上报,流程好了有人来查验,开了许可验证单才好进城。找到工事衙门,之前订砖的江南驻京汪执事说外调河北去了,新任的大人说,不清楚这档子事儿,得看上面意思才知道。船停在南门外十里的回风荡里,每天光交出去的泊位钱就肉疼得慌。孙栋梁这些天连凉水都不敢多喝,感觉京城的三伏天还留在他身体里,烦闷窒息地慌。

今天一大早出来,就为寻那汪执事留在东四条胡同里的家眷。汪执事上月就被调到河北海河府去了,家眷里只剩下一个在国子监读书的大公子和两个看家仆役。好不容易打听到今天旬假,叩门半天也无动静,还是路过的一提着画眉鸟笼的老者,叫去杏花楼碰碰运气。孙栋梁又赶忙打起精神,一路打听寻到了杏花楼,柜台小二说,汪家大公子正在包厢里宴请朋友,还叫一干粉头作陪呢!孙栋梁咬着后槽牙说自己是汪公子家管事的,临时来请个事儿不敢打扰,把酒水钱事先付了,就坐在大堂角落里独自等。酒楼老板笑看着他,对着小二吩咐道:“等汪公子席散了,记得通传这位爷。”转头小二又给端来了一壶米酒,两样小菜,免费。

北方的米酒微黄混浊,透着股子带酵头气的甜,楼外大街上摆摊的小贩开始收幡子的时候。小二终于来把孙栋梁给带到了二楼南向的那个包厢里。一身酒气熏天的汪公子,瘫靠在矮榻上,脸色青白,孙栋梁赶紧上前斟了一杯热茶。

“您哪位?给我付酒钱算怎么回事儿啊?”

孙栋梁连忙陪着笑说道:“我是江南来孙栋梁,来送令尊去年下单定制的青砖,您先喝点茶水解解酒,我的事不急。”

汪公子苦笑着无力的挥了挥手,“我父亲已经被贬嫡去河北了,他当初主事未了的所有事情,自然也就作废了。对不住,现在我也帮不了你。”听得这话,孙栋梁尽管事先已有了心里准备,还是觉得这前心后背一片冰凉。难以想象,这不分昼夜的一年多来,全家上下,连同工坊几十号人梦寐以求的美事就这么一句话说废了,就没了。孙栋梁呆呆地站立着,还是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心里重复着:怎么可能呢?怎么就作废了呢?...良久,汪公子扯着他胳膊想站起来,好像又没搭上力,两人一起又跌坐了下去。

“哈哈哈……,都废了,废了……”一个醉,一个呆,一起坐地上傻笑着摊成一团。

现在才知道,就这夏秋交替的两个月里,这京城里的官儿被砍头的,被贬嫡的,又新上任的,上上下下算起来有七八十号人。这种酒楼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醉酒戏码,已经见怪不怪了。

孙栋梁憋着苦脸,架着烂醉如泥地汪公子往家里送,一路上这位公子爷吐了两三回,嘴巴里楞是憋着没有多说一句话。到了汪家宅子才发现,现在的汪宅,就是一座空房子,别说仆人了,连像样的家具摆设也没有,白天敲门自然也就没人应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汪公子从宿醉中醒了过来,赶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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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洗漱。今天学堂上课,必须赶在辰时一刻点卯。就在他手忙脚忙摸索着要出门的时候,发现在门槛外面还靠坐着一个人,昨晚孙栋梁没有回去。就守在这里一整夜,这会刚刚被惊动了醒过来。看到一身青白袍袖的学子服,憨憨地笑说道:“公子无恙,正好!您赶紧学堂去么?马车已经约好在巷子口了。”酒醒的汪公子眼色黯淡地看着眼前的中年人,略感意外地说道“你实在不必如此,我家的败落你都看见了。”

“无事,公子不必菲薄。您这好年纪,上好学要紧,眼前这点波折不算啥。代感谢令尊,请千万保重贵体。我今天就回去另想办法,现在算给您当面告个别。”孙栋梁拱手做揖,退出大门往南城门走去。

回风荡,满载青砖的驳船上,船老大磕着旱烟袋靠了过来:“孙老板,这货可想到法子了?我回程接的货物明天下午就要装船了,您得想想办法给我腾地方啊!”这船老大已经算厚道的等他三天了,再拖延下去实在耽误人家跑码头生意了。孙栋梁只能说马上找堆场卸货,再想办法怎么处理这批凝聚了全家希望的金贵砖头。

第二天上午,孙栋梁焦头烂额地回到渡口,想再去求求那个荡口的小吏,能不能有便宜合适的地方给周转一下。一个青衣小帽的半大仆童跑了过来:“大叔可是江南来的孙老板?”

孙栋梁停了脚步,仆童确定没认错人过后,说道:“知道孙老板有批青砖需要售卖,我家老爷正好有个别院要翻建,你可愿意卖与我家?”孙栋梁闻言喜出望外“小哥可是汪公子家的”?

仆童摇摇头说:“是汪公子介绍的,你要愿意,就这凉水河往北十里去,自有人等你。”说完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了。

凉水河往北十里,开阳亭外,一身福字锦袍的微胖老者,把独自撑舟而来的孙栋梁引进了一座院子里,院子里堆放了各种木材工具。老者自我介绍到:“鄙人姓崔,西城坊市做家私生意的,前段时日买下这片地儿,打算在这里建个别院。犬子的学堂同窗,告知说您这里有上好的江南青砖待售?”孙栋梁慌忙拿出随身带的小砖样,忙不迭地给说道了此番波折。知道是那汪公子动了恻隐之心刻意引荐的。崔姓老者笑眯眯地听完孙栋梁一番说道:“确实!这京城官场变数,我们这些斗升小民是无法预料的。但是,眼下孙老板这些青砖,就凭我这小宅子实在也用不了多少,价钱可能也比不得皇家的豪气哦!”

孙栋梁知道,眼前这桩人情买卖只能算是减少损失的下市生意,那里敢要什么高价钱,就图个保本少亏。崔掌柜客气的给孙栋梁续了盏热茶,徐徐说道:“我们都是做生意的,孙老板这砖着实不错,价格也厚道。实不相瞒,鄙人往上三代一直在京城营商,这些年北来南往认识的富贵人家也不少。孙老板要是不急,我这宅子一时半会儿也完成不了,地方空着也是空着,这批砖可以全部留在这里慢慢卖。卖出去了,我抽一成的保管费,可好?”

孙栋梁怔住了,崔老板呵呵地笑道:“孙老板请回去考虑考虑,不用现在就答复我,我现在有事要先回去,您想好了可以到西城坊的福家铺子来找我。”

不知什么时候,院门口已经停放了一辆马车,俩个青衣仆童从马车上跳下来,其中一个放下了脚凳扶崔掌柜登车过后并没有一同离去。而是进到院子里四处收拾起来,孙栋梁没有离开,打算顺手帮帮忙,仆童赶忙拦住他说:“不敢劳驾您,这些活我们下人来做就好了,回头被老爷知晓了会怪罪的。”孙栋梁只得讪讪的停了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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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回头地回到小船上。把船撑过了垭口,找了个高点的地势爬上去,正好可以看到刚才离开的那片院子,只见两个仆童收拾完了院子里的杂物,就进了西边的厢房,少顷就在屋顶上升起了炊烟,看样子实在烧水做饭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福记家私铺门口,早早来开门的伙计被给门口一坨会动的事物吓了一大跳。孙栋梁手里笼着一个食盒,躬身笑着给伙计表明了身份,递上了怀里还温热着的早点吃食。伙计不由得笑了,连忙把他招呼进门:“是您呀!怎么这大早的就守门口来了!昨晚东家还说今儿早上有事来不了档口了呢。”孙栋梁连忙说:“不打紧,我等着就是了。”

伙计也顾不得他了,自顾自地忙着抽板打扫起来。这间铺子着实不小,上下两层,中堂屏风隔断设有茶室柜台;前堂分左右两跨,分别陈列着各式木制家居、雕花漆器、竹编器物等,式样繁复精致。三折回转的雕花楼梯上,转角处两盆硕大的虬龙古柏盆景,二楼陈列估计还要更加高档稀罕。孙栋梁不由得感叹,这京都皇城脚下,生意档次果然不同凡响。

不多时,陆续又来了六七个伙计,后堂的水开了,有人顺手给孙栋梁沏了一杯滚烫的新茶,片刻的忙碌过后,铺子里外光亮一新,几个伙计齐整地站成一排。门外迈步进来一位三十岁左右,面白无须、身型微胖的男子来,只见他里外上下巡视一番以后,点着了铺子四角的鹤嘴香薰,在紫竹屏风后的柜台里坐了下来。伙计们这才各自散去开始了这一天的生意。

孙栋梁默默地坐在角落里,柜台后的微胖男子过来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并自我介绍说是这档口的主事严管事,请他有事随时招呼。随着一拨一拨的客人进出往来,这家私档口的生意时光过得飞快。临近中午时分,昨日那位穿着福字袍服的崔大掌柜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冲着孙栋梁拱了拱手,示意他再稍等片刻。就招呼着姓严的管事和一干伙计站在一排竹器旁急切地问起来:“你们谁?有知道哪里或哪家商号还有丝竹席,编藤席的?”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时节都入秋了,谁还要凉席啊,要也是该是冬日皮毛暖套么。纷纷摇头说没有,有也是少数哪家夏日卖剩下的残次品了。孙栋梁竖着耳朵听,没有作声,心想,我们江南现在还热着呢,漫山遍野的黄竹须藤,要什么席子没有。十天半月就给你弄几大车也是可以的。

崔大掌柜地懊恼地好一阵子长吁短叹,叫大伙儿赶紧地,去四处打听收购些。

回转身在孙栋梁对面坐下来歉意地说:“劳您久等了,昨日的事孙老板可是想好了?”孙栋梁连忙点头说想好了,感激崔老板的主意帮了大忙,完全同意昨天提出的代卖分成提议。崔掌柜笑呵呵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道:“哎!您这事能成就好,这年头做生意真不容易,您看,我这里又有一桩难事解决不了。”“您说得可是刚才的竹席和藤席?”“是啊,我这里刚刚接了一个要走南洋的单子,他们订了一批花式竹席和藤席,还指明要三年以上的老丝竹藤的,交期一个半月。这个时节,我真是找不到现成货了。”

孙栋梁欠身说道:“还真是巧了,我老家是越北山里的。家乡那里这时节还热着,三五年份的黄竹须藤多得很,不知崔老板要的式样,我们那里的粗手匠人会不会做。”崔老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猛拍大腿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孙老板真是有缘人呐,哈哈哈......,式样哪里有多难的,来来来,我们楼上细说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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