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棋布

《星落棋布》

第十三章 马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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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山下,老叔靠着马车,昂着头,眯缝着眼睛往山上望去。沈七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你这会儿要能望见人下来,那就代表我的准备,能排上用场了。”

“是了,你哪回不是料事如神!就冲咋们在县城里打听到的消息,这回,又是八九不离十了。嘿——,说来就了”老叔腾地跳下马车来。只见一条人影,自朝日崖一跃而下,半空里一个回旋腿,蹬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身影再次激射而起,势尽如大鸟一般,徐徐堕入林中。片刻,满面风尘的青石,龇牙咧嘴的抱着幺幺,出现在马车前。

老叔抬腿就是一脚踢了过去,嘴里骂道:“你个挨千刀的青皮猴儿,你哪里都敢跳,就不怕摔着了小幺幺。”青石一蹦三尺远,忙解释到:“没的事,那崖头牢靠得很,婶婶早上就带我那里上去的,保险着呢!这不好好的没事嘛”

沈七黑着脸接过幺幺,问道:“红珠呢?”

青石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会涂山红是去寻那个哑姑去了,让他在山下等着,明日雇些人手,再去起坟。老叔哼了一声:“用不着明日,今日都准备齐活了。”说完大手一挥,带着一群汉子并一干铁锹器物,浩浩荡荡,直奔山上而去。

天已经很黑了,涂山红去了老屋,多年无人居住,自然现在也就没有了老屋,代替的是一片新建的梅花园子。园子太新,看不到梅花,只有缠绕着稻草绳子的排排树桩叉子,要不是门口的牌匾上,有写着干巴巴的“梅园”二字,这里看起来倒更像一个墓园。哑姑的小屋也不见踪影,原来景淮住的院子,现在变大了许多,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白日里,老叔带着人手,赶在午时之前祭告起坟,涂山红亲手动土三锹以后,就把围观的山上众人给请出了石榴墟,当时那景淮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入土十余年的棺椁,再名贵也是没法看的。涂山红凝神静气,亲手用红菱包起骨灰坛子,放入两方檀木盒子。又按故里规矩,撒下五谷种籽,复填泥土,再洒四方净水,最后作揖拜谢天地。

不知不觉间,又晃荡来了石榴墟,夜风寒凉,吹拂着远山近前的松枝柏叶,涛涛做响。涂山红跪坐在地上,摩挲着手掌下的土地,失神呢喃:“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父亲!我早会背这篇贤文了......”

母亲当年远离故土,跟随父亲游历了大半个天下。衣锦还乡三载,却应了那句魂归故里。如今入土十年了,却还不得安宁,思及此处,不由得悲从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肩膀上多一双手,抬头看去,是哑姑身后背了一个硕大的包袱,站在无月的夜空下,显得有些高大。

……

沈七雇来的马车“嘚嘚嘚”的行驶在官道上,哑姑坐在车厢里,不停地抹着眼泪。她左边抱抱涂山红,右边抱抱小幺幺,眼睛红肿得像个桃子。

之前在姑苏收到的信,其实是哑姑仿写的。景淮自从几年前,嫁了怀远徐家以后,这性子就变了。族长觉得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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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婿升了官,也就长了脸面,有事开口总会随了她心意。哑姑前两年,无意间在景淮那里得了涂山红消息,就一直隐忍着,等待今年的祭日相见。

马车驶过了淮河桥,哑姑用炭笔写了一个地址,递给驾车的青石,比划着要先去这个地方。大约小半日辰光,马车停在了一片庄园门口,木质牌匾,竖排着“马城堡”三个大字。哑姑又写了几行字塞给了涂山红,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头面,板正脸色下车去叩门。一个魁梧汉子开门见是她,立马陪笑着拉开了正门,这正门与别处不同,没有门槛也没有看门石兽,特别宽大,马车直接进了院子,里面宽阔得像个跑马场。

看着青石惊讶的表情,魁梧汉子呵呵地开口说:“这就是一个跑马场。”哑姑示意众人落座在正堂厅下用茶,她却快步的奔后堂而去。不多时,哑姑领着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浩浩荡荡的自后堂走来,连同刚才开门的汉子,来到涂山红身前,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拜见小主人——”

涂山红直着身子楞在那里,直到沈七轻声提醒,才回过神来,慌忙抬手请众人起身。其中一位看似领头的,左脸颊有一道刀疤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冲涂山红再次拱手说道:“见过小主人,我叫冯驹子,是当年夏侯二爷在义渠捡来的孤儿,现在是哑姑的丈夫。”说着扭头看向哑姑,只见哑姑红着脸抿着嘴,含笑看着他一直点头,又转过头来,“这里的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哑姑不方便,就由我来跟小主人详细说道。”

原来,在当年涂山红双亲,在雪夜暖房双双中毒以后,母亲原本风寒未愈,直接在睡梦中就没了气息。夏侯二爷悲痛之余,思虑再三,当即卖掉了族里,属于自己这一房名下的大部分财产,还了哑姑家生子的自由身。买下大河以西,这一大片地方,遣冯驹子和哑姑共同打理,地契画押都是涂山红的名字印章。

原以为自己可以支撑,抚养涂山红更大一些,那知后来蹊跷的山匪袭击事件,混乱中,小小的孩子遭遇不测,失去了踪迹。托好友张禄盛,辗转月余找回孩子的时候,夏侯二爷已经奄奄一息,回天乏术了。偌大的夏侯族人,无人照抚,父女重逢不到一个对时,曾经风神如玉的夏侯二爷,就一命呜呼。

当时即将上任安西都府同知的张禄盛,于心不忍,帮着操办了后事。直接带着年幼的涂山红,投奔了遥远的碎叶城舅舅。夏侯族人们,巴不得这样安排,只是属于二房的那些财产,也没了下落。夏侯红珠这个名字,不再有人提及。

当时,哑姑不在荆山,等她回去向景淮打探消息的时候,才知道涂山红已经远走西域。夏侯二爷这一房,就没了后人,哑姑自小学得一手印染手艺,人又勤快和善。景淮不知她已恢复了自由身,招揽她为自己帮忙布庄生意,哑姑为等到涂山红,就答应了下来。前年偶然得知涂山红在苏州的消息,她一个哑巴,出远门实在不便,就在山上留心守侯,知晓徐县令捐了荆山,才急得写信相见。

涂山红禁不住又抱着哑姑流泪不止,沈七请冯驹子坐了下来,遣散了其他人等。冯驹子有点难为情的继续诉说这几年的光景,最初这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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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买来种庄稼的,但冯驹子是个牧人,不善农事。后来又多收留了些四方浪人,这点产出,就不够糊口了。冯驹子家乡是义渠,家里世代牧马放羊,中原地区马匹金贵,就和哑姑商量了,做马匹贩卖,养殖营生。这几年发展的还不错,周边车马行的牲口,有一多半都出自这里。有品相出色的好马,还有大家贵族,来给公子哥儿买了游玩去。就是每年打点官府的水钱,是个大开支,不然这生意也做不顺当。

青石带着幺幺,在马厩里一圈一圈地游逛,憨憨地看门汉子叫冯天保,就挨个挨个给他们讲马,这匹高大神骏的黄马叫渠黄,是这里马王,这几年老了,从不外借。那匹青花马是母马,现在已经有崽了,天天都得上夜草。今年春天里,庄子里还生了一匹枣红的小驹子,全身没有一根杂毛,名字叫火畜,庄主说它是下一任马王,单独养着。那边角落里还有一匹小黑马,脾气暴躁得很,爱踢爱咬,让两人离它远些。

入夜了,冯驹子和一干男人们,陪着沈七老叔在正堂里喝酒。

哑姑在卧房里,难得大方地点亮了烛台上所有的蜡烛,然后拉着涂山红坐在桌前,打开之前从山上背下来的包袱,又捧出一个木匣子。在明亮的灯光下,一样一样的拿出了地契、账簿、银票,这几年新加入的人口契约书,山上带下来的几样金银器物等,几本旧书一封信。

涂山红看着摆满了桌面的东西说道:“阿姑,谢谢你!这么些年辛苦你们了。”她把桌上的地契和旧书信拿了起来,其余的东西往哑姑面前推了过去,轻轻地说:“这些年,我和七爷过得还不错,这些东西我都用不着。以后都归你和冯大哥吧,这地契,是父亲一片心意,留得是我名字,我就拿去。这里的一切,往后还是辛苦你和冯大哥照常经管。”

哑姑急得连连摆手,比划着意思,以后要跟着涂山红身边,服侍她。涂山红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慢慢的说道:“不用了,你伺候父亲母亲那么多年,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也成了家,就应该和冯大哥好好过日子。我在苏州的家,很好!以后我们常来往,当亲戚走动。”哑姑眼泪水又滚滚落下,她拿笔,在纸上写道:“我愿意一直跟在小姐身边。”

涂山红起身,拉着她来到正堂,众人还都没有散去。她满满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双手举到额间,对着哑姑夫妻俩躬身致意,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朗声说道:“我,夏侯红珠,很开心,今天能见到各位。这些年,诸位辛苦了!往后,马城堡就是我夏侯红珠的娘家,客套话我不大会讲。之前,阿姑和冯掌柜与各位约定的各项契约,营生安排,全部照旧。往后,请大家,跟随冯掌柜的,安心地在这里继续过日子!”说完,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咕嘟一口喝了下去,憨憨地冯天保带头拍起了手掌。

沈七赞许地看着她,幺幺在他怀里,睡眼惺忪的叫了一声“娘亲”,众人听了这席话,可算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有妇人笑盈盈地来请涂山红带着幺幺去干净房间歇息,沈七又叫冯驹子好好安抚哑姑,让她有事明天再商议,今天着实累了,大家都先歇息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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