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斜睨着方圆，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愤恨。

他虽然心里气急，但自持身份，倒不至于真的和方圆这个小屁孩儿较真，所以嘴上虽说着去找青云告状，却并有真的离去。

他以为这种说法配合上严肃的表情，还不是轻易就能震慑住十几岁的孩子？

可他错了，方圆的灵魂何其油腻？岂会被告老师的行为吓唬住？

‘凭宁的智慧和这点儿唬小孩的手段，能泡到妹纸才怪。’

“教习师兄，我错了，我家中贫困，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修仙问道的机会，您不要逐我下山啊。”方圆佯作惊恐，忙不迭地赔礼。

外门弟子十个里面有九个半是捐膳而来，又哪里真的有家世贫困的？

刘恒又岂会不知，他有意让方圆出丑，涨涨教训，便哼了一声：“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在课上纵火，没有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学习机会，我也不是倪谍，我叫方圆。”

“够了！”刘恒气急败坏地指着方圆的鼻子：“你若真是家贫，更应用心修习，你辱我事小，可扰乱课堂的行为，不止耽误了自己，更影响了所有人的课业，你如此顽劣，叫我如何不惩处你？”

“要不……我给教习师兄唱首歌吧？”

“……”

所有人都惊呆了。

刘恒也纳闷地问：“唱……什么歌？”

方圆咳了一声，算是清了嗓子，又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黑灰，支着一口白牙，五音不全地唱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方圆虽然唱的难听，但大体都在调上，大伙儿听着这奇怪的唱腔，都有些迷惑，却也被歌词吸引。

刘恒诧异道：“倒是好词，只是上下阙有些不工整。”

方圆挠挠头，道：“这是我小时听一个云游诗人哼唱的，年头久了，哦对，上阙还有碧莲二字，乃是芳草碧莲天。”

刘恒默默念叨两遍，方才点头道：“这才对，确实好词，不要碧莲可就不美了。”

方圆连忙点头：“对对，教习师兄说的是，不能不要碧莲。”

又说：“教习师兄，如此，能不能不要赶我下山啊？”

刘恒瞥了他一眼：“你等年少，今后该收敛顽劣的性子，你犯的错可不是一首歌就能免却惩罚的，不过念在修行不易，便不赶你下山，今后一个月的剑法修行，你给所有人做陪练，我会不定期抽查的。”

‘哈？除了白师姐……给其余这帮小鬼陪练？那不是浪费时间么’

方圆没想到刘恒竟然这么轻易的就饶过自己，往时观察，他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而且一举一动的微表情，颇有些睚眦必报的性格，莫非真是把自己当做小屁孩儿，懒得计较了？

剑法修行，一般是在下午时间，可也无人监督，并没有几个人真的私下练习，所谓陪练，也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惩罚罢了。

可当方圆看到各个小伙伴愤怒的小脸，这才明白，感情刘恒这是剥夺了所有人下午偷懒的时间，继而让自己得到同学们的一致仇视……

‘老阴批……想让大家孤立我？我怕么？哼，求之不得呢。’

“好的教习师兄，只要同窗有需要，我一定不会推辞。”

方圆讪讪说道。

刘恒没再理会他，布置好课业后便转身离开，无非也就默写并背诵全文…

方圆一直很好奇，按理说古人从小背书，填鸭教育的模式比后世更狠，这《清心经》和《清心剑诀》并不冗长，很容易被拿捏下来，可这些人中不乏上山三四载的人，到如今能真正掌握的，还是少数。

所以刘恒口中所谓顽劣的评价，倒也不算冤枉了这些人。

刘恒离去之后，方圆站起来，冲着大伙儿朗声到：

“诸位同窗，可有人想要与我同练《清心剑诀》？”

吵杂的教师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众人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

尴尬了半晌，才有人说：

“改日，改日。”

改日？那不太好吧…

有人带头，则陆续传来答复。

“我一向同张兄同练，不敢麻烦方兄”

“正是正是，临时换人未免麻烦…”

“是啊是啊，方兄不必太介意教习的话，若是抽查，我等替你分说。”

这自然在方圆的意料之中。

他悻悻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就…”

“方兄尽管去吧，快快回去换洗一番。”

白飞飞瞧着方圆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禁莞尔：‘偏就他会搞怪。’

此时自己的模样确实太过狼狈，他和白飞飞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赶忙跑了。

他的房内有浴盆，美美滴洗了澡，换了袍子，剪掉头脸上一些奇怪的卷曲毛发。

“好一个精神小伙儿。”

在铜镜前生出了一种吾与刘公孰美的感慨。

正待他沉心想要继续熟练《弄焱诀》时，房门被扣响。

方圆只好起身开门，孙钰满头大汗，脸色卡白的抱着个大坛子站在门口。

两个人都有些诧异地望着对方。

“孙师兄，你怎么了？”

方圆连忙接过坛子，见孙钰脸色不好，更是感动：

“师兄何苦呢？既是身体不适，便多休息就好，竟还特意给我送这仙药……”

孙钰道：“我无妨，可能是吃坏了东西，不打紧的。”

他盘坐在方圆对面，揭开坛子，倒出一杯给方圆：

“过两天就是季末测验了，可耽误不得，我又给你加了一味药材，你且试试管不管用。

“你这头发是？”

孙钰上山四年，再有一年，若还是不能够引灵入体，便定要下山回乡，所以很多如他一般的高年级学长不经常出现在课堂，教习也当做没看见。

孙钰昨夜赶路下山，不顾自己受损的经脉，重金寻来‘绵火针’药方，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兑在梅子酿里，生怕耽误了方圆喝药的节奏……

所以他上午没有上课，自然不知道方圆调皮捣蛋的事情，只是以为换了个造型。

方圆悻悻道：“不重要。倒是师兄可要注意身体啊。”

说着将碗中清凉可口的加料饮品一饮而尽。

入腹后，先是凉意，然后是一阵刺痛，接着又是燥热，然后感觉刚刚练出的火系真气阵阵颤动，再之后霎时间变得粗大几分，自行沿经而走，复归气海那团五行真气内……

方圆早已习惯这种感觉，因刺痛而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太妙了，太妙了。师兄，这……究竟是什么神奇的药方啊！”

想着不能引起怀疑，孙钰也给自己倒了一碗，正要和他一起‘同归于尽’，岂料又变成‘舍己为人’了，干笑两声，尴尬地举着碗不知道该不该喝下去……

方圆抢下他的碗：“师兄，你既然吃坏了肚子，就不要饮凉的，该多喝热水，我给你留下半坛，等你好了再喝。”

孙钰就坡下驴，摆手道：“不必不必，师弟尽饮便好，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方圆摇头，徐徐道：“师兄，你听我一言，既有此物在，再勤加修炼，想来一年后你跨入引灵入体的大关也非是难事，何如你我一起用功修习，共入内门？”

孙钰无奈心道：你是怕我死的不够快么？也是邪了门……难不成是这灵山十巫的药方过了几千年，传承至今有了缺失？也不对啊，那‘锅底灰’对我可是有效的……

他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再试一下这‘棉火针’，却终是没忍心对自己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