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仲驾着马车,刚刚出了申侯所在的街道,便被人挡了下来。
在街口处,一对手持着灯笼的家丁,恭声问道,:“前方可是太傅。”
听得对方点名要找共和,南仲当时便警觉的握紧腰中宝剑,厉声喝问:
“尔等何人?”
只见一名大夫打扮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趋步而来,在马车三丈之前止步,弯腰拱手行礼,恭声问道:
〝在下中大夫周浦,奉宗伯之命,特请太傅过府一叙。”
听得对方自报家门后,共伯松了一口气,用手轻轻拍了拍南仲,示意他退下。
共和先回一礼后,告罪道:
“老夫刚刚回京,有心前往宗伯府上拜访,只是听闻周公近日有些不适,正在休养,故不敢上门叨扰。
今长者有召,本该前去,只是日己晚,又未备礼,贸然登门,只怕失礼,不知可否,允老夫择日再去。”
周浦不卑不亢轻施一礼:
“礼者,表心之仪也,但有心,何必计较礼之轻厚。
宗伯诚心相邀,已在庇中备了酒宴,还望太傅,勿要推脱。”
听得这话,共和心中暗暗发苦,知道自己已经不能拒绝了,再否则就正是打宗伯脸了,只得无奈道:“还请阁下前方带路。”
“诺”。
一行人,周浦驭车于前,南仲驾车于后,过丰水长桥,入镐,向北而行,至宗伯府。
此时,宗伯府大门中开,数十名身着赤色的奴仆在府门外,持火把于左右列道相迎。
“请客下车入府。”
先行一步的周浦,到府门后先行下车,趋步来到了共和车前,行礼恭请。
共和略显艰难,倚着南中缓缓下车,借着夜色,在南仲耳旁轻道:“回宫”。
说完又紧紧的捏了南仲一把,疼的南仲呲牙咧嘴。
好在夜色已浓,虽有火把,但终究离得远了些,也看不清脸上神情。
而后共和缓缓下车,在奴仆簇拥下入府。
共和入府后,周浦来到南仲身旁,轻笑道:“天已入秋,夜有寒露,君子不妨也入府,小酌几杯薄酒如何?”
南仲想着之前共和的吩咐,推脱道:
“之前,在申侯府中,承蒙款待,现下实不敢再饮,恐误了这驷马高车。
况且,吾身为东宫卫长,至夜未归已是重罪,又岂可在外留宿?当速归东宫,报太子。”
“君子驾车离去,那太傅该当如何?难不成要让太傅徒步回宫不成?”
周浦有些嗤笑道。
“哎,宗伯乃天子之卿,难道府中便连一辆送客的马车也拿不出来吗?“
南仲毫不客气地反将一军。
“善始者当善终,君子既为太傅御车,自然当有始有终,岂可半途一人独归,而将太傅留于宫外,难道就不怕太子责怪?
况且夜深露重,太傅又年高体弱,若太傅有个闪失,君子就不害怕担责。”
周浦不依不饶,继续纠缠。
或许是喝了些酒,嘴上把门的赌了,或许是在黑夜中觉得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脸,于是南仲索性也脾气大了一些,略带怒气的斥责:
“太傅本当随我一一同归去,却被宗伯府强行邀了去。
怎么?难不成,你们宗伯府就只管请人,不管送?
又或是这宗伯府是龙潭虎穴?,太傅进去就得死里面不成?”
一时嘴大,说上瘾的南仲就有些无所顾忌了。
听着南仲这番讽刺,哪怕脾气再好,周浦也受不了,这已经直接事关到宗伯府的声誉了!
〝如此,在下便不留君子了,君子慢走”。
没好气的周浦,说完这番送客的话,也不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在黑夜中隐约行礼后径直转身离去。
见状,南仲冷哼了一声,驾着马车继续向北而行,到了王城附近后,又向东绕行,到了靠近东宫处的城门后,毫无意外地碰上了正在此地巡逻地虎贲卫士。
一队手持火把,巡逻的虎一费军看到南仲驱车缓缓前来后,当即怒斥:
“何人夜间在此驾车,速速退下!”
南仲当即收了缰绳,停车抱掌喊道:〝诸位兄弟,我乃东宫虎卫长南仲,因有有事在外耽搁了,还请诸位兄弟通融。“
话音刚落,只见一人就带着两个打着火把的手下,疾步来到了车前,抱拳笑道:“原来是南兄弟呀,怎么,何事在外耽误至此,误了宫禁”。
虽说看不清相貌,但南仲道也听出了来人,乃是虎贲右旅百夫长召汉,平日里与自己倒也算有几分交情。
两人略一寒暄几句后,召汉倒也没多说什么,挥了挥手,便让手下给南仲让开了路。
“兄弟,老规矩,马车暂时先留下,明日你来取。”
“多谢兄长通融,回头有空,请兄长喝酒”。
“无妨、无妨”
……
过了巡逻后,南仲步行来到了城墙下,高呼道:“我是南仲,虎卫可在?“
王宫六门,南北各二,东西各一,东门之后便是东宫所在,由太子东宫虎卫防守。
当然,虽说是由太子宫中虎卫掌管,但是王令还是必须要遵循的,在夜间,除非得到天子之令,否则宫门不得开启!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有人需在夜问入城,所以,本着灵活变通的原则,城墙上都会放几个编筐,作为临时交通工具。
当城墙上夜间守卫的护卫,听得南仲呼喊后,对于这位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自然是认识的,于是老规矩,城墙上的守兵抛下了一个编筐,南仲蹲在其中被城墙上的守军拉了上来。
匆匆忙忙入了宫后,宫门的守卫见了南仲后颇为意外,:“南卫长,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太子爷可一直在等您。”
“那正好,我也有时要禀报太子。”
对于让上***爷在晚上熬夜的不良员工行为,南仲很无所谓。
平日里,他和这位小太子也玩闹惯了,相比于受周礼熏陶,谦谦君子的姬白,(至少大众面前如此),和绷着脸的太傅,南仲倒是不介意带着这位小太子上山打兔,下河摸鱼。背着这位小太子在封地四处撒泼。
这倒不是南仲故意挑战君主权威,而是这年头江汉之人被称为南蛮子,那是有道理的。
春秋时,楚文王借着息蔡两个菜鸟互殴,顺道当了一把渔翁,靠着出尔反尔,左右煽风,(一边忽悠息国国君,打蔡国,哥挺你!
一边又偷偷跟蔡国说,打息国,哥罩你)。
反复横挑,把这两个二球玩弄于鼓掌之中,最终趁着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出兵收网,一举绑了蔡、息二君。还把息侯的夫人,那位桃花夫人也收入宫中。着实是沙场、情场双开花。
然后,明白上当受骗,结果被绑的蔡候在军营中对楚文王破口大骂,口水溅了楚文王一脸。
楚文王也很直率。
骂我?
你口水多,是吧?
行,爷把你扔锅(鼎)里你烹了,看是你口水,多还是爷的开水烫!
然后,正常剧情,君王脑子发热要坏事总要有大臣出来劝谏的。
不过,春风得意的楚文王,明显懒得听这些大臣的废话,于是乎,展现出楚人风格特色的时候就到了
鬻拳见文王不从,乃以兵器威胁文王,强使改正错误。(你不听也好好说,爷就直接把刀架你脖子上,我看你听不听!)
应该说,人嘛,之所以狂,就是因为没有挨过打,楚文王在经过这一下后,二话不说点头认错。(话说这劝戒方式,可比比干之流有用多。)
事后,鬻拳也真是个爷们,虽然冷静下来的楚文王也表示你做得没错,我原谅你了。
但鬻拳自认以兵器逼君有罪,自削一脚,以示服罪。(狠人,绝对的狠人。对君王狠,对自己更狠。)
有楚人这么个邻居,珠玉在前,而与楚人一水之隔的曾国人,在对君王时,指望他们谦谦守礼,实在有点勉为其难。
加上到了东宫后,天子和五官这些大佬对于南仲这个毛头小子,自然是没兴趣管教的,至于其他人,碍于身份的差距,也不好下手管教。
于是乎,南仲便没能接受周礼的再教育,至于太傅,成天忙着为太子的前途而操心,对于南仲也就是训斥一二,至于系统的回炉重造,共和也没那个精力。
南仲在大步流星地入了宫后,倒也没人拦他,只有得到了消息的北宫赶忙小步上前轻声拦道,
:〝南卫长,我的祖宗哦,太子爷刚刚睡着,你现在去不就把他吵醒了吗?“
看着北宫一脸好似自家孩子被欺负的表情,南仲心中有些别扭,但自觉理亏的他,还是压低了声音道:
“若非有要紧织识,我也不至于连夜进宫,若是不赶紧禀报太子,误了事算谁的?。”
“非得今个晚上说”。
北宫努力的试探问道。虽说北宫明白自己的第一要务就是把太子伺候好,但也知道,要是误了太子的事,哪怕自己把太子爷伺候的再舒服,可能都活不过明天。
永远不要对领导的节操有太高的要求。
“非得今天,若是再不让进,我,也就只能硬闯了”。
南仲有些不耐烦的催促。
“得了,您且等我把太子爷唤醒,您呢,也稍微梳洗一下,别冲了太子”。
北宫略显嫌弃的看着一身的灰尘的南仲,然后便挥一手,让两名工人伺候南仲梳洗,则蹑手蹑脚的进了太子正在休息的卧室之中。
很快约莫半炷香,等南仲简单的擦了一把脸,又脱下了已经是泥水斑斑的长袍,换了一身干净外衣后。
一旁宫人见南仲收拾妥当后,方才转身进去禀报。
然后,披着羊绒长袍,打着哈欠的姬静便来到了南仲面前。
“说吧,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现在才回啊,还有太傅呢?”
被扰了好梦的姬静,带着几分起床气,鼓鼓的小脸,让南仲有种想要捏一把的感觉。当然也就是想想。
南仲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将今天下午所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了太子,其中包括为太子定媳妇,以及太傅被宗伯截流。
听了南仲的禀报,姬静的心中泛起了些许波澜。
“傍晚,父王才说要让我明日拜见宗伯,夜晚,太傅就被请到了宗伯府上,要说其中没点什么么猫腻。打死姬静都不信。
不愧是西周中央的常青树啊,这信息,确实够快的。”
姬静心中,暗暗叹道。
……
没多久,南仲就走了,只留下了接近,在那里拖着小脑袋盘点着局势,而一旁的北宫则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除了摆上了一些糕点外,还时不时的,就将一盏热水轻轻放到案板上,供这位太子爷随时取用。动作轻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声响。
对于这项老妆亲信太监的基本技能,北宫那是下了苦功夫了。
姬静没有挽留南仲,因为南仲所知道的就这些,至于其他的,还是靠自己吧。
对于太傅的安全,他也不担心。
怕什么,难不成宗伯还敢把太傅一刀给砍了?
反正姬静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婚事倒是好理解,无非就是给自己拉靠山,联姻自古以来就是君王扩张亲信的不二法宝,(比如靠着娶了霍光的女儿,而成功由一名罪人之后,市井青年坐稳了皇帝的汉宣帝。)
可是这宗伯出手,又是奔着什么去的?“
姬静不停的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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