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明媚的阳光从竹窗上洒下，明亮宽阔，连带房内书桌上也洒满了阳光。桌上放着素白的绢布，旁边放置着明砚，几只精致的毛笔插在笔筒里。一切干净而整洁。

房内卧榻是一张挂着绣满花鸟鱼虫纱帐的拔步床，床上整洁的铺放着一应睡具织物，隐隐一丝处子体香散出，也不知哪个人儿曾在此偷眠。

环往房内四周，一丝熏香不时飘出，幽静美好，房内竹窗素雅，书桌洁净，挂画写意，藏书整齐。无一不透露出风雅的书卷气息，却又处处流转着一丝女儿家的细腻温婉感觉。

此时，少年盘坐修行，忽闻到一抹令人宁静的淡淡花味熏香，静静弥漫，静人心脾，他稍紧的眉头微微松开。显然，这熏香不久前才点燃。

少年体内外放的真气逐渐涌动，凝实。此刻，他已修炼了半个时辰，功行一周天，正是热身之时。

而他却看着眼前数枚丹药，一本功法，微微犹豫后，啪嗒一声~

一枚活血丹被他取出，吞下。

不多时，滚烫的药力散化而开，少年在清眉微蹙间，脸上浮现出一抹热血殷红。他体内，真气滚滚汹涌……

屋外，张小娘将公子早日里备放于此的红色草植，一小束一小束的放入汤器内，她在为公子沸汤滚水，煮着一锅药浴。

她轻灵的眼睛看着锅内那似韭菜又色若高粱的叶子，眼睛好奇间滴溜溜转动，公子曾与她说过，这，是铁血草？

想起许久前，公子有一次见她偶染风寒，嘲笑她身子如弱草似的，一吹就倒……

但，此后，公子让她每次煮药浴时，要将未能用完锅底汤拿去洗身……

嗯，他，好霸道，无理……原先她是这样想的。但许久后，她再也没有感染风寒，甚至也没有冷风一吹就打喷嚏；

她便知道，是这药浴改变了她……

嗯，公子，自是极好的……

即使她不曾问过公子这些药浴价值几何，后来也知道必是不菲。。因为，勾栏里也有消息传了出来，公子，是轩辕府上的贵公子，似乎？府上的人都叫他，少爷……

煮了许多次，小娘便有了经验。甚至屋里的少年认为小娘煮出来的药浴比交给府里五大三粗的老管事用心许多，即使是他自己煮也颇为不如。

每煮一段时间，小娘便会掀开盖子，小心的将那些铁血草翻一个面，让它们每一面每一处都均匀煮制。这些药草定是极不容易得到，不能浪费公子的东西，小娘想道……

许久后，忙前忙后的少女脸上微微渗出几滴素汗。她将一小桶铁血草药汤提到公子房内……

哗啦，哗啦，哗啦。

在倒了三小桶后，房内的浴桶渐满。

少女看着桌上此前她送来的饭菜，已冷，公子并未吃食。她，秀眉微蹙，便有些忧心了……又默默的从怀里拿出另外准备的一小袋面饼放在桌上。

她脚步轻轻，向内房中，浅浅的纱帘隔断后面那道少年身影说道：公子，药浴备好了。

“嗯”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

显然，公子修行中，在要紧处……少女静静的退去，轻声掩门。

屋外，少女将剩余的铁血草药汤倒在小桶里，不知为何，脸上浮现一抹娇羞神色。

她本与妈妈住在小院不远旁的一座小院，只是，两年前那件事后，她的房间，在公子隔壁……公子没说，妈妈没骂，便是默许，便住进了这个安心的城堡……

她房里也有着一个浴桶，只是更简单素雅。

哗啦一声~，小院不大，声音清晰可闻。

一抹红艳欲滴的晚霞浮上天空……

晚间……沐浴后的小娘静静的坐在院子里，在公子房外的台阶上，双手环膝。

婉转而空灵的声音唱着小曲，于小院中，回荡。

作为勾栏妈妈的亲女儿，琴棋书画，自然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甚至张小香对她十分严格，以至于她对于歌曲韵律别有一番见解，一应曲艺更是娴熟。

歌声温婉，便易惹人心扉。人类的本质除了是复读机外，便是喜欢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过往。

“……小娘，你今天十二了，明天开始去唱曲儿，接客。”

“娘，我不敢……”

“以后在勾栏里，跟姐姐们一样，叫妈妈……”

“三天了……你说你，惹不高兴了几个客人！”藤条声一阵又一阵抽打在少女身上，她第一次感受对妈妈的恨意，泪珠扑朔而下……

“妈妈，我怕，我唱着曲儿，他们摸我……”少女颤抖着身子，不安的说道，蜷缩着不让藤条落在脸上……

“……四天了，你说，你今天怎么把王刀疤老爷惹走的！”妈妈今日手上的藤条更疯了，少女疼……

“妈妈……他好好的，突然扑向我，慌乱间便拿碟子砸走了他……

啊！妈妈，我不是故意的，别打我……”清清的小眼不敢看那藤鞭，任由落下，只是她的眼神倔强的有些无力……

“你个死丫头！今天算你走运，有个贵公子晕倒了，大夫说他只是劳累，你且好好服侍他，这公子自来到咱们勾栏，可是贵客里的贵客！妈妈我全指望他了，得上心，往日里你多少姐姐们争着给他唱曲儿……哪轮到你……”

少女那天看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俊俏少年，因为他，那天她没有挨打，也没有接杂客，她些许开心，于是铺床叠被、擦身喂水……

好景不长，少年醒来了，逐渐好转后，跟妈妈说不许人进入那个院子了。

那天，她去唱曲儿，又惹走了一位客人……

“老娘是勾栏女子！你生来便也是勾栏女子，认命吧……我是为了你好！趁年轻赚取些银两……”这天，怒气冲冲的妈妈，藤条打得特别重……

“……妈妈！不，娘~

娘，我不想……”

少女没有叫喊，如一只倔强悲伤又无力反抗的幼兽，无声哀咽…只是那泪珠如水线般，哽咽着，滴落，染湿衣衫袖……

吱呀~，那天小院里的门轻轻打开，里面走出个仿佛大病初愈的少年。

噔噔~几声脆响，几粒黄澄澄的金子落在院里的小桌上。

“以后这院子便是我的了，她，以后管这处院子……”少年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屋，如若一件小事……

但，只有那天，少女才知道那是对她何等的重要，她，孤苦的脸来不及开心，哇的一声，彻底哭出……

如十几年来阴郁的天空，被光彩洒下，洒落千里。

妈妈拿着那几粒金子，咬了咬，急促大声地向院房内说着：

“公子！……以后院子是你的，小娘也是你的……”没人会注意，望着那小女，她扑朔的老眼上隐藏着些些湿润……人世如此，好坏间总是不知几分真假…

院子里，少女的歌声婉转，曲折，悠扬，回味……

一曲罢了，张小娘从往事里回过神来。她依旧在小院里蜷缩着，抱膝而坐，不知是她守护着小院；还是小院子，守护着她……

小娘不知觉间沉沉睡去，鹅圆形的脸蛋煞是好看，睡梦间清清的眼角边微湿……

此时，她柔美的身影，宁静而安心。

在小院里，

如小女孩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