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眼

《罪眼》

正文_第124章 坏人学雷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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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人塔力班终于受不了了。

今天去工场间,午休过后,监督岗塔利班正要走进队长的岗亭,我忽然发现他背上漂着一个大大的纸条,确切讲是张A5大小的白纸,还好小劳动景勋国就在旁边,一个健步冲上去给扯了下来,这才没给队长看到。

“三黄鸡,二十年,卖房子,买股票。大老婆,小老婆,手牵手,全跑掉。欠人家,五百万,卖老婆,也要还。没办法,去绑架,都抓住,全玩完……”白纸的正中,是塔力班的画相,记号笔画的,一脸的大胡子凶神恶煞,还真有点像。

“册那,这个马小明,要是被老胡队长看到,又是事情!”

塔力班这家伙确实有点不正常。

“最近怎么样啊?”,晚上回来看到他,我试图揭起他的伤疤,也让自己开心一下。

“活死人!”他手往对面一指,“你看看这个监房,黑咕隆咚的,活像一口棺材!我现在就是活死人!活着没信心,死了没狠心,比死人多口气!”

“塔力班,不要这样,你自己平时也注意点,人家也不会拉掉你劳极。”

“这帮畜声,他要拿就让他拿去吧!”

“谁啊?”

“还有谁!他们是瞎弄!你讲把我劳极拉掉也就算了,偏偏要给陶明明!陶明明什么人?刚来了几天我不讲,关键是他拿了这个劳极也没用!他最快也要到零九年分数才能到,今年拿明年拿,都是一样的!哎?政府改造你还不够,犯人还要从头到脚地改造你,劳极不是政府给的,是他们给的!他们就偏偏要把你的东西弄下来,去送给他!”

“是不是因为你太夜壶蛋了,政府不想给你了?”

“册那!这叫什么话?我在这天天做这个死人门岗,动也不能动,他们也就是给我三级工,孙志庸天天蹲在五中队休息,还是二级工你信不信呢?你叫我怎么说呢?你讲我夜壶蛋,夜壶蛋的人你都没有看到过!他们那帮畜声做什么事情你听都不一定听过,不要讲看到了!圈子不一样,你根本就没这个机会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不会像有些人一样去告状什么的,我肯定不会!啊哈,这叫不可说也,不可说也!”

“塔利班你真的有点伟大了,我佩服你,签个名好吧?”

“册那!人跟人不一样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是宁可做刁民,也绝不做傻币!你们要怎样随便你们好了!真到了哪一天过不下去,我敢保证,有些人要倒霉了!脑袋也不一定保得住!这帮畜生!你当他们什么东西啦?跑到外面吃喝嫖赌玩女人,样样都来的!到了里面来一个个人五人六装模作样,看你不适意一点点小事也可以弄死你!你本事大,有关系,随便你怎么搞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到了也装没看见!哎,他就这副样子,你拿他有啥办法呢?”

“我们家附近的南浦监狱,有个队长就盯着犯人弄,天天要弄他!好唻,犯人吃不消唻!托快出去的人带出话去,后来听说队长走在马路上,就有几个穿着黑衣裳的人要跟他搞不清爽!后来好了,这个队长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去管你了!大家太太平平。景查也是人,也有老婆孩子,真要是逼急了,他们也怕的!他们说白了也是拿工资,犯人什么事情都做的出的!为了这点小事去伤害了自己,哪怕这个犯人后来被抓起来要被枪毙,自己的痛苦也少不掉的!没人帮

你受!”

“说的这么狠,听说你以前是恶人谷四大恶人之一?”

“啊哈,对呃!小子你不要得罪我,得罪了你塔利班爷爷以后下半生有你苦头好吃呢!这就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以后你要好好伺候我,有啥真空包装拿给我吃!”

“我听他们说你还信佛的,信佛的不是说不吃荤吗?杀生的东西,吃不得的!”

“册那!我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不杀生他们就会杀了我,阿们……”

“塔利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么好的菩萨心肠,可以升天了。”

“你个小赤佬!你塔力班爷爷心肠好着呢,你还别说,我还真刚刚救了一个人你信不信呢?”

“谁?”

“卢先锋,卢先锋你晓得吧?工艺组的那个。这家伙判个无期,官司嘛吃的一塌糊涂,人是不坏的,去年因为干活剪刀忘了收,劳极被他们拿掉。今年你猜怎么着?又要搞他唻!黄袖章盯着他,说他番号卡没戴,抄报上去,叶大要处理他!我前段时间有几天不是做那个死人三楼的监督岗吗?看到董大进来了,一个人,我就跟他说卢先锋是好人,是他们黄袖章盯着他!董大讲他们抄报的这个事情有吧?我讲他不是不戴番号卡,是天太热,他做样衣做得一身是汗,到对面裁剪组厕所里想去换件网眼背心回来接着干,番号卡就放我监督岗这里,结果人还没回来,就被他们黄袖章抓到了,这个情况我跟他们说了,不听的,一定要抄报!董大说好我知道了。过了一会我就看到叶大从监舍区那边过来了。我也听说了,两匹黄狼以后再也不会要这个家伙的事了。”

任翀送卫校教材

早在去年,就知道高奇有个朋友叫任翀的,这老头也是一副眼镜,知识分子,看样子已经五十开外。

“这个老头子老早是我们三中队的事务犯,后来不做了,去大队阅览室管报纸。”

每天晚上六点左右,总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各中队听到广播,到底楼来领报纸”,连续两遍,日复一日,春夏秋冬,从不间断。

“小伙子,生啥毛病啊?”他来给隔壁的宗向瑞送报纸,看我在看书,搭话过来。

“胸膜炎,差点见了马克思。”

“内不治喘,外不治癣。这个毛病嘛是要注意,严重起来有可能会危及你的生命,不严重了,感觉跟正常人也没啥两样。小伙子,你要注意了,你是小官司对吧?出去以后也要记住自己是一名病人,跟正常人不一样,这个毛病别人帮不了你的,要你自己注意,保养好了就没事的。你现在年纪轻,应该可以好的。小伙子,要有信心!”任老头看看房间里没有别人,压低了声音,“你这个毛病,注意休息的时候不要跟肝炎在一起,你现在还在吃药,免疫力差,注意不要交叉感染。自己要注意啊,小伙子!”

“谢谢您!请问你那里有没有关于这个毛病的书之类的?”

“书是有的,不过在仓库,我要找下才能给你。我走了,你要是想看报纸,看哪种报纸,跟我讲下,我给你送过来。”

任老头喜欢跟小麻雀开开玩笑,看他五十多岁的人了无期徒刑精神状态还这么好,我就感觉自己的困难好像也算不了什么。

五中队来了个叫葛强根的犯人,高高的个子,健壮的身材,腿一瘸一拐,跟那个

弘卫简直是一对。这个人来头可能不小,来这里好几天了,也没看他做什么劳役,天天晃来晃去。

任老头效率很高,下午就把一本大部头的卫校教材拿给了我。所有的猜想有了定论,胸膜炎未必就是肺结核,床头卡上“胸膜炎”那三个字也没有错,错就错在我生的应该是结核性胸膜炎,二十一管胸水,利福平与雷米封,还有那一天二十几粒的大小药丸,铁证如山!

这本书拿在手里,感觉份外沉重,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我的命运,注定要从此换模样了!打工,十几年来辛辛苦苦追求的目标,愈发变得可望而不可即。不打工我能做什么呢?这个问题思索过多次,每一次,都像缭绕的烟雾一样,熏的我无法睁开双眼。

隔壁夜执勤

今年夏天,大概还不够热,大烫组没有实行跟往年一样的夏季作息时间,除了偶尔让电外,再没其它逃避酷暑的机会了。今天很好,夏天都快过去了,让电,整包组不出工。孙志庸已经是五中队的人了,我可以堂而皇之地留在上面,泡杯果珍,跟同犯们吹吹牛聊聊天,舒服。

好景不长,午饭刚刚吃好,喇叭里传来出工的声音,人群很快消失,小组里剩我一个。

“他们都出工啦?”隔壁夜执勤的学习组长曹均一,怎么看都像个笑面虎。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这就下去,只要他们肯收。”

“么事体!不着急。”笑面虎走了。

“黎晓风啊,要下去啦?”前门岗仲连江客气地跟我打招呼,他也是夜执勤,但属于被边缘化混得不好的那种。

“他们怎么能容忍我这个要事情的人留在上面呢?”

“其实组长还好的,就是那个香港,他什么好处也不要,你走了他可以一个人跑到两中队那里去睡觉。你看,就是他!他要去到他老乡何前进那里告状的!上次两中队有个人也是这样,生了病不肯到楼下去,傍晚何前进就找过来了!”

仲连江所说的那个香港人,正朝这边走来。他叫梁风,平时喜欢背个帆布书包,再梳一个学生式的中分,像个红色青年。我印象中这个红色青年并不要事,有一次看他拿着很多东西我给他让路,他讲话非常客气。

突然间争吵声起,我也想看看热闹。原来同是夜执勤的东北人刘重辉跟香港胖子郭永信吵了起来。郭永信普通话讲的不好,东北话大概似懂非懂,“你说别人动你东西,你有什么证据?随随便便怀疑也可以,不可以说出来!再说我怎么可能去动你的东西?你是三无我大帐一万多块!是你偷我东西还差不多!”

身材魁梧的香港胖子从英国学回来的那一套不好使,口角胜负渐明,他气得拳头紧握,举过头顶,像要郑重宣誓。

“你想干什么!”突然间,红色青年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东北人的领子,东北人懵了,不知是否还要继续。“来,是要打架吗?敢打吗?要是不想要好处我来帮你!你有本事不要跟他搞,来!跟我搞!我陪着你!”这招管用,东北人还有七八年刑期,玩不起。

这个梁风,是有点牛,听小劳动景勋国说,他一个人大帐上的钱都快抵得上人家一个小组了。

“麻了个币的,卡上有三十多万呢!后来监狱里说这样不好,就又另外办了张卡给他,一出去就可以取出来,他现在每个月连利息都花不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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