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长生

《醉长生》

第15章 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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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真相大白

十月中旬,天空中洋洋洒洒,下了第一场雪。

初雪乍寒。

洛府花园八角亭外挂上了重重锦帐,四根柱子边都生了炭火,石桌下也放着炭火盆,令亭内暖意融融。

洛自醉披着貂皮大氅,坐在垫了锦缎软团的圆石墩上,正一笔一划,认真写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写满了一张又一张纸,眉微蹙起,将笔搁在翠玉龙凤笔洗上。

他不停翻看着所有纸张,似乎在对比其中的内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十分不满意。好一阵,他才发觉,本应只有他一人的亭内,好像多了一道呼吸声。

回首一瞧,不知何时悄然到来的人,背靠在柱子上,静静地望着他。这时应当是严寒的冬日了,他却穿得异常凉爽——只着身淡青色绸袍,如初见时那般,一头茶色长发仍是简单地以一根锦带束着。不过,面容比那时憔悴许多,潇洒风流俊雅都已不见了踪影。

洛自醉露出个清浅的微笑来:“封二公子,请坐。”

封念逸仍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不语。

洛自醉将纸镇扣在那叠写满了字的纸上,斟了杯茶。茶已经凉了,不过主人丝毫不在意,也不在乎客人感想如何。“请用茶。”

封念逸走近,取过茶杯,喝了一口,丹凤眼仍瞧着他。

洛自醉也捧起一杯茶,笑了笑:“不知封二公子此行何意?复仇么?自醉正等着。”

封念逸正要再啜口茶,闻言动作微滞。八角亭内顿生一片尴尬的沉默。

洛自醉抬眉坐下,脸上没了那七分虚三分讽的笑容。

封念逸喝完茶,放下茶杯,仍然直挺挺地站着。

过了许久。

两人的视线再度在空中相交。

封念逸这才淡淡地开口了:“我,不会道歉。”

洛自醉望着他,又倒了杯茶,抿了抿已经凉透的茶水,轻笑道:“我也不期望你道歉。不过,你使我带伤昏迷回家,惊了我娘,定得去向她请罪。”

“我是从洛夫人院内来的。”

言下之意,已请过罪了。

洛自醉微微一笑。

又是一片沉默。不过,先前的难堪已渐渐消去了。

“你,到底是谁?”似自问,又似询问。

“我的身份就如此重要么?无论如何,我如今是洛自醉。旧日都已过去了,我觉得也没必要再提起。”

封念逸浅浅挑了挑嘴角,虽终究露出了些笑意,却是苦涩无比的笑容:“醉……”他顿了顿,望着这人的剪影。

先前这人还在他跟前稍加掩饰,现在全然是和那人不同的气息。他自幼熟识的那个洛自醉,他爱上的洛自醉,是柄锋芒毕露,利可削铁的绝世好剑。那人从不懂得收敛自己的凌人盛气,无时无刻不引人瞩目,令人心折又爱怜。而这人,却是初看丰润如玉、内里却浸透寒气的冰玉剑鞘。剑和鞘,天差地别。

天差地别。

洛自醉偏过脸,睇着他痛苦纠结的面孔。

他知道他仍然无法抑制地将他和以往的洛自醉作比较。

失去爱人和失去亲人一样痛苦么?或者有何不同?他只是有些微好奇和同情,并不真正想知道。他向来觉得,自己对人依赖得愈少愈好。亲情,无法拒绝;友情,无法避开。那至少,要远远回避书中提过的“生死相许”的爱情。

不理解爱情,不试着理解爱情,不再认识他人,他就仍然可能有机会过自己梦想中的生活。

亲人和亲人之间的牵绊,朋友和朋友之间的牵绊,都是可近可远的。安心离开,又能安然归来。但,情人和情人却不能如此洒脱。

自由的羁绊,是他最不愿沾惹上的。

再者,“生死相许”?

他完全能确定,他珍惜生命胜过珍惜一切。或许,这便是爱罢。爱的,是岁月和时间。

“封二公子,逝者已矣,节哀罢。”

洛自醉望着这仍旧痛苦万分的男子,淡淡地道。或许只有对着封念逸,他才能这么说。换了是洛家任何一个人,他怎么也无法忍心罢。

封念逸怆然一笑。

洛自醉立起,掀开锦帐,出了八角亭。封念逸也跟了出去。

在亭中待惯了,即使身着大氅,也觉得有些寒冷。洛自醉环顾四周:玉树琼枝,素被铺地,雪国风光,分外妖娆。

两人一前一后在静寂的花园中走,留下一串或深或浅的痕迹。

走了许久,两人才来到几树洛自醉甚是欣赏的木芙蓉前。今年的雪似乎较往年下得早了些,木芙蓉花期还未过。赤红、粉红、玉白的花瓣上托着几片雪。花、雪俱是柔软轻盈,互相映衬,一暖一寒,更是令人转不开眼。

“封二公子和黎二哥一样,都在府中闭门反思?”

“不,我今日告假。……洛将军和三位兄长的事……”

“我不担心。”洛自醉轻笑道,“虽不能说十分解上意,七八分倒还猜得出。降罪洛家,不过是为下一步做好一个诱饵罢了。”

封念逸瞟他一眼。

“封二公子冒着抗旨获罪的危险潜入洛府,就为了说这些么?”

“封二公子……”封念逸满脸苦笑,满脸无奈。

洛自醉明白他听得别扭,心想若叫“逸”他心里更别扭。“你我相识一场,你若不介意,往后我便唤你‘念逸’,你唤我‘自醉’便可。”

封念逸点了点头。

“既无他事,我送你出去罢。”替人引路到高墙边,理所应当一副送客的模样。

客人也不好违主人的意思,轻飘飘地上了墙头。

两人正要互道再会,墙头倏地冒出两颗脑袋。

两双眼睛见了墙头上临风而立的封念逸,立即反应过来。一个气冲冲跳上来:“封念逸!你竟敢伤了太傅!”另一个倒是冷静不少:“声音这么大,小心引人过来。”

话才出口,便听墙外传来一阵吆喝。

三个墙头客忙落入院内。

洛自醉这才看清楚,今天这两人不仅仍然满身灰尘,脏乱不堪,身上似乎还有伤口。尤其是太子殿下,脸颊上的那几道口子还渗着血。

他这模样,折了不少皇太子的威势,和封念逸对峙显然落在下风。

倒是洛无极,上回像只护巢的野兽,嘶吼咆哮,这次却异常安静,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悦。

“念逸,你恐怕马上要忙了,去吧。”

没待两个孩子阴阳怪气大叫着“念逸?!”以示不满,封念逸颔首,轻轻一声“再会”便没了影子。

“念逸?!他伤了你!你都忘了?!”

“太傅!怎能对他这么宽容!”

洛自醉抬抬眉,转身便往回走。

两人还跟在他后头,一路抱怨。

回到八角亭内,他收好纸张和纸镇,抱在怀中,走回自己的院子。

吵了许久,后面的两人倒是安静了,随他入了屋,不作声地坐下了。

洛自醉将纸张收好,倚在软榻上,闭上眼睛便要休憩。

就听洛无极低声道:“是因为……朋友,你才原谅他?”

“是又如何?我已经不计较了,你也别老记着。”

洛无极急促地呼吸着,没再答话。

这孩子在想什么,他愈来愈不明白了。洛自醉悄悄睁开眼,望着背对着他的洛无极,半晌,目光落在趴在案几上的皇戬脸上。

“太子殿下还是尽早换了衣裳,入宫去吧。”

“太傅。”皇戬抬眼盯着他,“齐家会死多少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九龙至尊之位。”

洛无极侧过身来:“你若真可怜他们,方才就该住手。”

皇戬看看他,一笑道:“我更惜自己的命。”

洛自醉听了,禁不住笑出声来:“无极,记住,太子殿下说得极是。天下间,再没比自己的性命更值得珍惜的东西了。”

他说罢,皇戬抚掌而笑。洛无极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不发一语地站起,走了出去。

洛自醉复又悠闲地躺好,皇戬则仍然趴在案几上,一时不知神游何处了。

“太子殿下杀了人会怕?”

“不。我没杀人。但,他们因我而死。”

“错。他们并非因你而死。他们选错了,才会死。太子殿下对自己没有信心?”

“不,我会是池阳的皇帝。”

“是了。他们没选池阳未来的帝皇,所以必须死。”

静寂过后。

“太傅,是心甘情愿选我的么?”皇戬忽然问。

洛自醉瞟他一眼,浅浅一笑道:“不管如何,我觉得我选对了。”

“太傅连哄也不肯哄我。”皇戬长叹道,眉眼微弯。一时间,洛自醉似乎看到十年之后的俊美青年,华贵雍容、傲视天下的模样。

“太傅,你放心我吗?”

“太子殿下指的是?”

“还能是什么?我知道,洛无极擅使风、水、火、电。”

“他既然肯在太子殿下面前展露灵力,就是信任。他信任太子殿下,我何尝不能信?”

“真的?”

看着那双散尽暇尘的清澈眼眸,洛自醉只是笑。

事关洛无极,他无法回避,也无法敷衍,更无法挑明自己骨子里的不安全感。

见他如此,皇戬不怒反笑,小声道:“太傅不答,我更是高兴——太傅从心底原谅我了。”他面带喜色地站起来,优雅地转身,缓缓走出屋去。

洛自醉眯起眼。渐渐离去的背影愈来愈长,愈来愈结实,身形拔高,气度更沉稳。少年转身,神情平静无波,只一双墨似的眼,透出几分难测。

这少年。

是,洛无极?

长大后的洛无极是那样的么?为何突然想到他了?洛自醉失笑。

恍然间,少年凝视了他一会,而后绝然远去,几分离伤,几分潇洒,几分从容,再未回首。

睡着了?这是梦中?果然,他终究还是不信,一百年后……会有人留在他身边。

分明那孩子说过,一百年后还会结伴。他却梦见他走了。

心中一阵失落。

果然,人本性都是不甘寂寞的。

洛自醉醒过来时,房内都已掌上了灯。他坐起来,就见洛无极靠在软榻另一头,正翻着他日里写的纸张。听见悉索声,他抬眼看看他,皱着脸道:“寻常人一天睡三四个时辰,你一天能睡六七个时辰。”

不知为何,刚醒来时的不安尽被驱散了。洛自醉望着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怎么了?还没睡醒?”

“无极,你说的话,都作数吧。”

“那是自然。你不是说过吗?——君子守诺。”

“那你们最近都去做了些什么?”你可要记得,一百年后,还要和我共游世间。君子守诺。既然你是第一个和我定下相伴之约的人,既然你是第一个和我一样寂寞的人,我便为你破例罢。

夜深了,洛无极已经困得睡着。洛自醉下了软榻,推开门。

他在院子里走了一会,便见唐三站在月洞门边。

“公子,可要用点夜宵?”

“不饿。”

“外头冷,公子还是回屋罢。”

洛自醉摇摇头,越过他,向外走。

唐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东西都收拾好了?”

“小人中午见太子殿下回宫,便吩咐他们收好了东西,没有惊动将军夫人、常太医,五公子和六公子。”

“唐三,听见什么响动了吗?”

唐三仔细听,周围仍是静寂一片,摇摇首道:“回公子,没听见。”

闻见血腥味了吗?

洛自醉没再问,使风跃上三丈高墙,遥望东方。

视野内,点点火光汇成长河,照亮了东边的天空。一丝一缕血的味道,顺着寒风飘来。不,又非血流成河,他不可能闻见。

“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轻声道,话尾湮没在风中。

他动摇,不因为那些血泊中的人,而是自己没有丝毫畏惧、难过的心境。他因为自己的“铁石心肠”而动摇。他生活的世界,并非这种光明正大取人生命的世界,他对人的死亡却一点不感到意外和恐惧。

只因为那些人不是他。

只因为除掉那些人,能让他安全。

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心中存有执念,未必能做得到不择手段。现在却似乎才认清自己的执念深刻到何种地步。恐怕,骨髓中都有这执念的烙印了罢。

他早知道这次定要有些人付出血的代价。他却只是静静地等待,从没有阻止过皇戬。甚至在他有些伤怀的时候,还若无其事地开导他。

其实他早有感觉,不过现在才真正体认到,自己的根骨竟冷漠如斯。

极目四望,南方、西方,陆续火起,映得徵韵的天空犹如夏日黄昏。

“三个月前,圣上因洛家抗旨震怒,将洛家长子打入天牢,洛家诸人分别被软禁。三个月来,圣上余怒未消,连连斥责众臣,不久前又勒令禁卫将军回府反省。洛家、黎家连续遭难,人人难猜真假。不过,假固然是假,真亦能成真。尽管足够小心翼翼,周齐联姻,喜事还是会变成丧事。”

洛自醉的声音很轻,音色却异常冷。

唐三仰首望着他,已然明白现在正发生什么事。

“圣上近来易怒,人尽皆知。没人愿意触逆鳞,却防不住外力。假使……有人打伤了太子殿下,又令无首的禁卫军陷入骚乱……”

“再加上狩猎时刺杀事件,禁卫军中定有叛徒。皇后陛下认定刺客是谁,谁还能辩解?”

战飞,战暗行御史应该已查出些底细了罢。

后亟琰原本就没有存着将周家和简家揪出的打算,只是想自长公主一派找个箭靶,攻入盘枝错节的周简两家下层。

拔除齐家,吏部无首,御林军、禁卫军、兵部都少了人,而且牵连甚多,长公主一派必定大伤元气。

一环接着一环,捕鱼的网早在八个月前便撒下了,纵是后悔,他们也无法逃脱。

“不愧是圣上。”不愧是后亟琰倾心以待的人。两只成精的狐狸,谁能应付?

“公子,去歇息罢。”

洛自醉跳下高墙,一笑:“下午也睡够了,你去睡吧,我回房烤烤火。”

顶着冷风回到卧房里,洛自醉静静地在炭火炉前坐了一晚。仔细听着外面传来的细碎声音,他清楚,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这样在洛家度过夜晚了。

将来会不会归来还未曾可知。

要以何种身份回来,会不会拖累他们,也不可预料。

如果他能为洛家做的事,便是履行自己的责任,那么,他会竭尽全力。

“你昨晚没睡?”

闻声看去,洛无极正拿湿巾擦脸。

他起床一点动静也没有,洛自醉不禁一笑:“你不是说我睡得多了?索性晚上就不睡了。”

“我……”洛无极顿了顿,坐在他旁边,瞥了他一眼,“你昨晚看见了么?”

“你觉得我能看见么?齐家离这里远得很。”

“那些人死了,你有些愧疚?”

洛自醉轻轻笑了:“正相反,我半点感觉也没有。你呢?你睡得熟么?”

洛无极一怔,垂下头道:“我尽量不想。”

“无极,上天给了人一半命运,另一半全靠自己选择。他们死,是他们的错误。而假若我们有天被人杀死,也是我们的失误,怨不得任何人。”

“你不会死。”他的话才停,洛无极立即低低地道。

“我不会让你死。”

洛自醉张大眼,抿了抿嘴唇。

洛无极垂着眼继续道:“就算要杀遍挡在我们前头的人,神,妖,鬼,魔,我也不会让你再露出不甘的眼神。”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眼里的痛苦和绝望。如果他不能面对死,他便不会再让他有直面死亡的机会。

“你什么时候活得尽兴了,我才罢手。”

炭火烧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响声。

望着他被火焰的热度染红的脸,洛自醉许久才回过神:“好。你记住了。君子守诺。”

待他起身去洗漱,洛无极才抬起脸,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清楚,他离爹的教诲愈来愈远,他已不能成为爹那样的人物。不过,他不会后悔。

洛家今日一如以往那些天,十分平静。

不过,午膳刚过,一道从宫中传来的口谕,打破了水面上的平静。

一辆鲜丽的马车停在洛府门外,身着深红色侍官服的正司远远见洛自醉来了,欠身行礼。

唐三低声提醒:“公子,这位是常年跟在圣上身边的宣麟宫徐正司。”

给他好大的面子。洛自醉微微一笑。

“小人见过栖风君。”

“正司别来无恙?”

“小人传陛下口谕,请栖风君即刻回宫,不得耽误。”徐正司侧过身子,作了请的手势。

洛自醉点点头,回首望着洛夫人、常亦玄、洛自省和洛自悟。

“娘,爹和三位哥哥大概明天便能回来,这下可以放心了。”

洛夫人柔和笑道:“我从来没担心过,何来放心?倒是你,入宫之后好好照顾自己。”

“娘还信不过我么?”

“信你?看你没过两三个月便受回重伤,让我怎么信你?”

常亦玄无奈地圆场道:“娘,我往后会天天去紫阳殿给四弟诊脉,您放心。”

洛夫人怜爱地看着四子,淡淡笑了:“好,我放心。”

洛自省和洛自悟虽然难舍,但仍然强装不在意,洛自醉便也只对他们笑了笑,就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动了。

洛自醉卧在车内长榻上,半垂双目。

那徐正司弓身走到他旁边,望一眼靠在榻边看书的洛无极,小声道:“栖风君,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在家中休养,倒也悠闲有趣。”

“那时圣上和皇后陛下不知栖风君受伤,听闻您数度昏迷,十分担心。如今栖风君身子骨如何?”

“令两位陛下忧心了,我已经好多了。”

“紫阳殿已收拾妥当,添了些东西,希望栖风君能喜欢。”

“烦劳正司了。”

“栖风君哪里话。小人不打搅您歇息了。”

说完,他便退开了。

洛自醉合上眼。这正司待他的态度未免过于亲切了些,难道那两位又透露了什么意思?

一个多时辰后,隔了三个月,洛自醉又回到皇宫。

在永安门前下了马车,便见黎唯和宁姜带着锁馨和子烛等在巍峨的门拱下。洛自醉含笑,快步走向他们。

“伤都好了?”宁姜迎过来。

“好了。”

黎唯仍是淡淡地望着他。洛自醉同宁姜走到他身边,三人对视一笑,缓缓朝西去。

徐正司仍不近不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三个月,宫中真是精彩不断,栖风二哥错失了不少好戏。”宁姜笑道。

“是吗?发生了什么事?”洛自醉对宫内的风云变换感兴趣得很。

“还能有什么?人情冷暖哪!呵呵!你才出宫不久,拾月大哥同我便遭人冷眼相待。接着,贤妃被人密告与禁卫军中一些人往来甚密,再又是让人坐立不安的内宫生日宴。总之,风波不断。经皇后陛下一番严惩后,才稍好了些。而今天一早,宫里的事态却完全变了。”

洛自醉抬了抬眉。

一路走来,周围确实多了不少探头探脑、想来依仗他们的侍从。应该是昨晚事情的影响罢。

黎唯淡淡道:“昨日下午,太子负伤归宫,圣上震怒,下令捉拿人犯。我二哥领着禁卫军前去齐家,兵士中却突生异变,军营也一片混乱。二哥的心腹抓了几个叛贼,拷问出上回狩猎刺杀的主谋便是齐家。皇后陛下也自暗行司得了确切消息。皇上立刻下旨,将齐家满门抄斩,与刺杀有关的连家、管家、宋家男丁斩首,女子贬为奴,暂囚教馆。另外还有几家,死罪免了,发配千里。”

宁姜轻摇首,叹道:“一夜之间,成败已定。”

成败在三个月前便定下了。洛自醉只是笑,没答话。

三人回到风鸣宫,洛自醉请他们二人一同用晚膳,两人都答应了。

再回到紫阳殿,果真添了不少东西。不细看不会发现,却着实更令紫阳殿更华美舒适。

陪着三人四处走了一番后,徐正司恭声问:“栖风君可喜欢?”

“多谢正司费心。”

“栖风君喜欢就好。小人这便去回复圣上。”

“一路有劳了。唐三,送客。”

果然要发生什么事了。洛自醉暗忖着。

这天晚上,少了某个正“养伤思过”的人在一旁,洛自醉和洛无极难得清闲,坐在卧房里的锦榻上下棋。

“无极,你和太子殿下相处甚久,看出这回都发生过什么事了么?”白子落在盘上,扭转了几分败局。洛自醉以前从未和人下过围棋,只看过几本棋谱。刚和洛无极下棋时,不懂这里的规则,也没什么经验,一路落败,惨不忍睹。现在倒是十盘中能扳回两三局了。

“拾月君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洛无极端详着局势,黑子举在空中迟迟没落下。

“昨夜只是结局,我问的是过程。”

终于放下黑子,胜负立分。洛无极露出几分喜色,慢慢收着棋子:“开局,应当在上回猎狩刺杀之后。”

“不错。” 后亟琰遭刺杀后,皇帝陛下便开始酝酿回击。

“皇戬……太子拜你为太傅,其中肯定有文章。他不避讳和我争吵,成日留在紫阳殿,大概是想做给淑妃和长公主看,令她们不知不觉便放松下来。”

“嗯。你漏了一条:黎巡受伤,无法监管禁卫军,皇上没有立刻派人代为约束,听任其内部分化。”

“这么说,昨晚禁卫军的异变,是——”

洛自醉颔首。

“大伯父和封念逸凯旋,当场论功行赏,两人都升作三品将军,周简两家必定不安。”

“洗尘宴上赐婚受气,我和封念逸的风言风语传开来,使众人觉得圣上对封念逸不满。加之先前有人蓄意嫁祸封念逸,造成封家即将遭难的假象。”

“啊,第二天,大伯父抗旨,关入天牢,全家都软禁起来,也可能被人当成迁怒。”

“长公主一派肯定不这样想。他们觉得皇上不办封家,反而忽然对付洛家,这定是皇上和洛家演的一出苦肉计。”

“他们认定两位陛下要趁机抓他们的错处严惩,为了引开皇上的注意,便举办婚事。”

“这正中了今上的下怀。战飞想必已经返京,当日刺杀的真相也有了些眉目。于是,再度让黎巡丢开禁卫军,让禁卫军更加混乱。为了以防万一,大概还派了死士,一者探听到底宁家还是封家倒向长公主一派,再者舍命反诬齐家人。”

“那几个‘叛贼’……太子秘密出宫,故意被齐家小儿打伤,成为陛下的借口。”

“黎巡抄了那几个世家,封念逸则平定禁卫军营,趁乱将所有疑犯斩尽杀绝。禁卫军应该已经完全是太子一派的了。”

一石二鸟,思虑详细周全,谋划张驰有度,不仅算计事态,还算计人心。

“危险勿近。”不约而同地心有戚戚焉地道。洛自醉和洛无极两人互相瞧了瞧——难得他们意见如此一致,足可见两位陛下的深不可测。

这时,就听外头一声通报:“圣上驾到!”

洛自醉怔了怔,忙下榻整整衣冠。洛无极急急收拾好棋子和棋盘,搬到自己床上。

两人刚要出卧房迎驾,杏黄的门帘便被掀起来。

皇帝陛下噙着笑容飘入房内。

“吾皇万岁!”二人欠身作揖。

“起来罢。”皇帝神色自若地坐在了软榻上。洛自醉笑立一旁。

洛无极正要退到角落里,徐正司却一把将他拉了出去。他想着留在卧房外也罢,才停了步子,那徐正司又一眼瞪来,一直将他推出正殿外。

莫名的郁怒和焦躁升起,洛无极虎着脸在书房里坐了一夜。

帝驾亦在紫阳殿停留了一整夜。

圣上临幸栖风君的消息,迅速传遍皇城内外。

作者有话要说:==……累坏了~~~~

上卷还有两章

偶争取在下个星期完结上卷,开始撰写中卷~

众亲

熬了两天夜的某人==||

下章预告:

很受大家欢迎的洛二哥要出清了

偶……好像可以想象得到……亲们会……不高兴

但是,洛家的美人基因总要后继有人啊……

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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