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意外丛生

这琴，是伏羲琴，这箫呢？是谁在同伏羲琴抗衡，在这卧虎藏龙的木灵村之中，谁有这个能力？

琴箫之声，抑抑扬扬，一股肃杀之气弥漫群山，林中，百兽追逐之声，群鸟乱飞之阵，无一不被琴箫所动。

就连红狸也感受到威胁，将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竹希怀中，感受到它的不安，竹希紧了紧怀中的红狸，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折夕，两股气流之下，就连他也受到干扰。

湖低涌出水花，形成八角圆台，可与竹筏齐平，玲珑剔透的清水圆台，在薄弱的阳光下，灼灼生辉。

台上之上，身姿傲立，宛如谪仙，那双蓝色的更觉洁净，只可惜，那张月牙面具，太过诡异。

水台之上，妖骨长箫，浩音漫漫。

竹筏之上，上古神器，仙乐绝绝。

两人争锋相对，滴水成花，凝结空中，透过万千水花，四目相对，是不死不休的决绝。

苡宣芊芊十指，飞快拨动，婉转空灵的琴声，隔绝世间俗世。蓝色护体光芒越发强盛，隐隐有压下折夕之迹。

折夕见状，嘴角一扬，箫身陡然凄凉崔泪，闻者断肠，如若闻之，必将堕入悲哀地狱。

一场水上对决，激起身后水溅万丈，震耳欲聋的巨响声，响彻山脉。

水花溅到竹希脸上，冰凉之感瞬间入骨，当即将他拉回现实，折夕的箫声悲伤境地，惊魂之余，自觉恐惧，真是防不胜防。再看怀中空空，已无红狸身影，环顾竹筏，只见它蜷缩在竹筏尽头，一动不动。本欲上前，只是如今情势，只好作罢，任由着它。

竹希凝聚定力，看向折夕，被万千水花挡住视线，滴水成珠，滴滴圆润晶莹，只要你看着它，就能在水珠里面看到自己各种倒影，喜怒哀乐，比比皆是，只要看着，就会在水滴之中迷失真实。

竹希当即一个激灵，好在方才吃过亏，有了防备，再次看去，只觉诡异，水滴之中，真实幻境，杀人于无形。

竹希环顾四周湖面，滴水成花，沐浴在薄弱的阳光下，胜过仙境。

竹希不禁蹙眉，落花流水，自古伤春悲秋，如此凄凉境地，与折夕来说，着实是个好地方。

“哗……”一声脆响，琴箫之声，嘎然而止，与此同时，湖面上凝固的水花，尽数化成水滴，没入湖里。

竹希放下扬起的玉箫，歉意一笑，“早就听闻妖域护法大人仙姿无双，竹希本想看个清楚，谁知这些水滴太过碍眼。”

“族长？”竹音惊呼，他平时在族里闹闹也就算了，今日还敢胡闹，也不看看折夕是何人？

“折夕不敢对他怎样，毕竟竹族的势力不容小觑，他也向皋牟交代不了，不过，他此次，也太顽气了些，日后回到族里，你也不要总是袒护他。”竹洛神态自若，毫不担心的看着湖面上的情况。

竹音蹙眉，一种不安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他的话虽然有理，但是，人毕竟是活的，不可能事事都在算计之内，何况还是妖域的折夕，竹希不过初出茅庐，不知世事险恶，如何不担心。

“竹希毕竟只是小孩子，苡宣姑娘和折夕的对决，虽说不分伯仲，只怕是伤及无辜。”竹音任怀希望的看着竹洛，只希望他能出手相助。

“凭着他唤她一声”苡宣姐姐“，她也会护他周全……竹音，对一个人好，不是将他护若孩童，而是给他需要的，你？明白吗？”目光迷离，似是透过丛林，看到什么不堪回首之事。

竹音勉强一笑，“族长说的是，竹音毕竟不是族长，做不到族长这般波澜不惊。”

竹洛闻言，回头看着不甚赞同的竹音，对着她的疏远，坦然接受，“我会出手，不过不是现在，至少在小希没有受伤之前。”

竹族之中，唯一和他亲近的人，就只有竹希和竹音，对着他们的误解，岂会真的不在意，因着在意，才会解释。

竹音愧疚点头，话已出口，不可能再收回，眼前的族长，总是那么遥远，遥远的没有一个人能猜透他的心思。无奈惆怅之下，只好继续观看湖面上的对决。

歾决站在洞口，看着湖面暂时平静，轻佻眉头，目光落在竹筏上，苡宣受伤的肩上，煞是无奈，神器再厉害，她又能支撑多久。

目光环顾四下，此地地处绝壁，又被折夕施以结界，身困于此，如何出手相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人独战，徒添心忧。

湖面之上，水底尽散，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一时之间分不出天上人间。

蓝色冰眸，冷眼看着竹希，“可是看清楚了？”

竹希讪讪一笑，眼里没有半分笑意，“看清楚了，果真是，名不虚传。”他这句话，是褒是贬，又待琢磨。

折夕掩下眼中肃杀，看向自若处之的苡宣，“姑娘的琴艺，着实让人领教一番。”

“护法大人又何必自谦。”

修长的手指转动手中长箫，在空中划出几道闪亮的光影，“我这里还有一首曲子，乃是前任妖尊所著，请姑娘鉴赏一番如何？”

长箫以一个华丽的姿态收尾，折夕轻轻的送去嘴边，箫声向来凄凉沧桑，此音一出，断人泪肠，红尘苦海，再无回头，悲伤逆流成河，铺天盖地卷卷袭来，人生百苦，皆以百十倍放大。

流水无声，万物孤寂，笼罩天地的悲伤弥漫每一个角落。

竹希泪眼婆娑，手指紧握玉箫，青筋凸暴，竭尽全力抵御箫声。

苡宣见状，随即拨动琴弦，清丽洒脱的琴声在天地悲伤之中，犹如一泓清泉，侵人心脾，竹希闻声当即回神，小心谨慎的看着两人对决。

琴音汇聚成丝丝光影，袭向折夕，折夕轻蔑一笑，长箫凄凉之乐，也随即化成光影，提防琴声，音波对决水面，在四周激起层层浪花。

苡宣定神扶琴，难免被折夕的箫声所动，只要心中存留伤悲的人，就不可能不为所动。苡宣逐渐处于下风，十指琴弦，显得杂乱。

看着对面的折夕，依然从容不迫，目光忐忑，本就力不从心，分神之际，拨弦之时，一时不甚，食指不甚被琴弦割破，琴声嘎然而止。

折夕长箫直逼，激起层层水波，逼得竹筏直接向后退，竹希见状，不敢多言，当即施法稳住竹筏，却没有顾及水花，以至于水花溅的他们一身，红狸还幽怨的叫了两声，才肯作罢。

苡宣目光迷离的看着滴落在伏羲琴上的血滴，鲜红似火，充斥着她每一根神经，恍惚看到血滴之中，盛开着满地鲜红的彼岸花，用世间一切悲伤铸就它的灵魂。

直到一阵清凉滋润的水花溅到脸上才将她拉回现实，再看之际，不过是一滴混着水花的血滴罢了。抬眼望了一眼同在狼狈的竹希和红狸。

抬手将食指轻轻一弹，一滴鲜血飞向折夕，抵御折夕袭来的光影。

再次拨动琴弦之际，眸子里一片清明，比之方才，一切井然有序，就连奏出的曲子也是清尘灵动。

紧闭双目，指尖随心拨动，心中默念：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

铮铮琴音，流水而泄。

竹希见状，不觉轻笑，看来苡宣姐姐的曲艺造诣，只怕是大哥也难相比。而折夕仍旧面不改色，箫声也比方才更加凄凉。

只论曲艺，折夕并非苡宣的对手，若论修为法术之高，苡宣也并非折夕的对手，不过，曲艺结合法术的对决，胜负之风，还未知晓。

正欲动身的竹洛停下脚步，看着湖面突然之间的转变，轻蹙的眉头立即舒展，原地负手而立，煞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就连他身后的竹音也不禁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的盯着湖上。

“她这是……？”

“她曲艺造诣本就非比寻常，若论曲艺，折夕又岂是她的对手。”

此话一出，竹音的眉头反而更紧，“折夕为何要大费周张的同她比试曲艺，自取其辱？”

竹洛轻轻一笑，“折夕性子素来高傲自居，他困住羽歾决无非想逼得苡宣就范，苡宣以伏羲琴引起百兽争夺欲望，逼得折夕无奈现身，这口气，他如何肯咽，以音律对付苡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此战，他胜多负少。”

竹音恍然大悟点头，“那羽歾决呢？”

竹洛转头看向山腰之上，洞口空地之处，眸子里闪过万千思绪，“不管何时何地，他自是有办法，用不着你我担心。”转头不愿多看一眼，飞快的将目光重新回到湖面上。

竹音转动眸子，若有所思的望着看似无恙的竹洛，不禁疑虑丛生，族长和他们到底有何渊源，为何他的眸子里总是带着常人不懂的苍凉，看苡宣他们的态度，仿佛并不认识族长？

“我知道了。”

随心所动，苡宣毫无羁绊，嘴角划出一抹微笑，这便是曲艺的境界，不受音律束缚，随心所欲。

刚挣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眸，楚楚生悲，这样灵动的一双眸子竟然是――红狸，它就那样悲哀凄凉直视苡宣。

苡宣见状，当即心神一晃，那样悲哀凄凉的眼神，一下子刺痛心上，仿佛有什么东西跃跃显现。

这一刻的恍神，恰好给了折夕一个机会，箫声凄凉入骨，犹如魔障，声声传入苡宣耳迹，悲哀铺天盖地习卷而来，有什么东西呼之即出，只剩下一层纸窗户，静待捅破。

越是悲伤，越是清晰。

一边渴望那些呼之即出的东西，一边又强迫自己脑子清明，相互矛盾之下，十指乱拨，杂乱无章，与嘈杂喧嚣无异。

心中压迫，头上渗出丝丝密汗，滴落在琴弦之上。

“苡宣姐姐――”竹希情急之下，抬步就要上前，刚要接近她时，却被她强大的护体蓝光挡回，任他如何施法，也无法破解。仍旧不懈坚持的希望破解她的护体之光，不停的唤着苡宣。

任外面如何翻天覆地，她也无动于衷，仍旧拨动杂乱无章的弦音，手指越发的快，额头上散落的发丝，都已被汗珠侵透。

脑子里出现更多悲戚的声音

“少初璃，你不过是利用我灭了周国，你从来就没有真心对待过谁？”

“苡宣，皇上一心要灭了周国，你阻挡不了。”

“公主，奴婢愿意替您嫁给赵国太子。”

“我叫明抚，是他没过门的夫人，我来，不过是想看看你。”

“公主姐姐，你救救大哥好不好？你去找少初璃，让他不要杀了大哥好不好？”

“苡宣，别怕，我不会让父君伤害你，除非，咳咳咳咳……我死。”

“同我去古绥可好，周国已灭，你不是他的对手。”

一声声悲切入骨的声音，感同身受，芊芊十指磨破血丝，琴弦摇摇欲断，脑子里闪过那些悲戚的片断，那么清晰刻骨，那么窒息难忍。

折夕放下长箫，不解的看着接近崩溃边缘的苡宣，她的护体之光越发强烈，就连妖骨长箫也丝毫伤不了她，然而，她还是犹如发疯似的，飞快拨弦，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族长，你看？”正欲动身的竹洛，闻言停住脚步，看向山腰的歾决。

只见他拳头紧握，单膝跪地，地上溅起一滴一滴晶莹的汗珠，如同苡宣一般，难受之际。竹希对苡宣的声声呼唤，一字不落的传入他的耳际。

勉强站起摇摇欲坠的身子，只见他长袖猛然一挥，折夕所施的结界犹如玻璃一般，轻而易举的破碎。摇摇晃晃的身子，当即飞向湖面。

竹洛蹙眉，不安的心绪瞬间涌上心头，强压住心中不安，对身后的竹音淡淡开口，“走。”

竹音点头，跟在他身后，一同飞向湖面之上，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歾决前脚刚沾湖水，随后绾梅，良笃，清孟回乐以及年幼的泷悦就赶来了。

看着依旧拨弦的苡宣，众人不约而同的扫了一眼水上的折夕，迫于情况无奈，谁也没有多问。

“你没事吧？”绾梅扶住摇摇欲坠的歾决，发现随着苡宣的琴声，便能轻而易举的影响他。

歾决摇头不语目光看向近乎崩溃的苡宣。

绾梅看着他头上渗出的豆大汗珠，径直点头，将他交给正好走过来的清孟回乐，转身飞上竹筏。

清孟回乐自然的扶着歾决，美目横扫四周，疑惑的紧蹙眉头，却也并未多言半句。

折夕见状自知不妙，握紧手中长箫，刚要动手夺下伏羲琴，岂料本该在妖域的竹洛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尊主交代过，这个人，不能妄动，无奈之下，只得作罢，两人四目相对，僵持水上，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一直破除结界未果的竹希，看到突然到来的绾梅，不禁笑逐颜开。抬眼一看，众人都已到齐，更加欣喜若狂。

看着与世隔绝的苡宣，不禁蹙眉，施法就要打破结界，岂料，一把被她的护体之光弹回。

良笃见状，怎样抬步上前相助，突然停住，看了一眼身后的折夕和身边的泷悦以及清孟回乐，终究还是没有上前，目光警惕的提防周边的几路人马。

不甘示弱的绾梅和竹希相互对视一眼，相互点头，两人施法一同攻向苡宣，谁知试了多次，依然未果。

一旁的清孟回乐和良笃不禁挑眉不解，不解苡宣的护体之光，为何这般强盛，竟连绾梅和竹希一同施法也无济于事。

站在良笃身旁的泷悦，睁大眼睛，很是紧张的模样，看着苡宣此时的模样，眸子里流露出无限担忧，目不转睛的看着苡宣。

竹希看了一眼绾梅，坚定开口，“绾梅姐姐，你帮我削弱苡宣姐姐的护体之光。”

绾梅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点头应承。

随即一阵紫光弥漫竹筏，竹希看了所有人一眼，当即摇身一变，幻化成一根又尖又细的竹竿，借着绾梅削弱的当口，快速插去丝毫不留回旋的余地。

绾梅见状大惊失色，当即收手，惊呼“你――”怎奈此刻收手也无济于事。

就在竹竿没入苡宣护体之光那一刻，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爆发，气流逼得绾梅和红狸直接向湖面坠落。

所有人意识到竹希的意图，都不约而同的惊呼：

竹音：“不要――”

竹洛：“小希――”

良笃：“不可――”

泷悦：“竹子――”

歾决：“竹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