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云沏，若是放在从前，是定然不会出头的，且不说他的能力心性比不上老大云泱，还没有老三云济那股子狠心决绝的劲儿，高不成低不就的，云昭帝从未将他看在眼里过。只觉得他和老五两个，都是生性懦弱，能力平平的人。

可如今瞧着，这一位似乎是本着韬光养晦的心思来着？云沏觉得自己这般操作，是趁着这个太子之位空悬，群臣观望的时间给自己刷存在感，可在云昭帝的心中，却愈发觉得云沏没担当，本性坏了。

当日云泱同云沏那般亲近，两人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起，可当云泱出事的时候，别说拉自己大哥一把，就连后续云沏也没能出头为云泱求情。这股子凉薄劲儿，让云昭帝觉得恶心的慌。这种暗处给他人使小绊子，还见风使舵的性子，比之老三那种直接的凶狠来说，也算不得是个好事。

他本就是个多思的人，此刻瞧着手里端着的梅子汤晃啊晃的，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不对，渐渐的也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一时间只觉得坐不住了，连事情都不想谈了，只自顾自起身冲着众人：“今日便到这里吧，诸位也回去休整一番。朕也该抽空好好想想大事了。”

几位大人瞧着上首之人短短时间之内变了脸色，此刻更是撂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座位朝外走去，也只能各自行礼送别。周威挥挥手打发了一个小内侍跟着，自己留下来给云昭帝善后。

“诸位大人便先回去吧，近日天气炎热，琐事繁多，陛下稍微有些个心烦意乱，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周大人客气了，只是这陛下最后所说……似有深意啊……”周围瞧着眼前这位花白胡子的老大人，心里忍不住好笑，也不怪他们做臣子的多想，陛下方才离开那副样子，若不是他打小伺候，恐怕也同别人一般，觉得是话里有话。

他瞧着陛下方才走时候那副样子，心里便清楚云昭帝只是因为今日二皇子的举动，觉得有些心烦而已，并没有暗示大臣们做些什么的想法，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做奴才的，不就是主子有心思的时候，不叫别个看出其中的深意；主子没心思的时候，让别个觉得他好懂好猜么？这一点子本事，他还是很会的。

“这……于大人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吧。”周威端着一副笑脸，留下了这一句，便招呼众人送几位大人出宫，自己去追云昭帝了。笑话，他是谁？跟了陛下大半辈子了，还想从他这里揣测圣意？这于大人也是老了，脑子不灵光了。

这边周威不紧不慢地往皇后的栖梧宫去，那头的云昭帝已经屏退众人和皇后南织说上悄悄话了。

“好了好了，怎得年纪越大越孩子气了？沏儿这般样子，你也不是头一回二知道了，现在却来我这里找安慰，是不是有些个晚了？”南织瞧着坐在自己面前垮着一张脸生闷气的云昭帝，有些个哭笑不得。

“明明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偏要做出个人人都有机会的样子来试探一番，换来自己儿子的试探不也是理所应当的？”换做从前，南织绝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如今她常常同林郁来往，也收到了不少现代观点的影响，所以这思路也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几句话下来，就给个云昭帝怼得哑口无言。

“阿织——你？我这不是想着看看么，万一沏儿确实是个能成事的呢？”云昭帝虽然嘴上还有些埋怨，但心里其实是清楚的，一开始若是对云沏还有些个期望，如今瞧着他这些个小打小闹，没什么水花的动作，那些个心思也都歇了。

“关键他不是啊。”南织根本不等着云昭帝将话说完，自顾自地打断了他：“就算他是，就冲着当年事乱之际，他一无作为，二不顾念兄弟手足之情，这一点，别说是陛下您了，就连我都看不过去，怎么能让他做了太子？”

“也是当年我说养了这几个孩子，您偏不肯，硬要等着我自己生，得，到现在是我一个没生，这几个孩子还都养歪了，得不偿失不是？”

云昭帝瞧着南织说起了她膝下无子嗣的事情，赶忙转移了话题：“都是朕不好，朕当日该多听听你的。”

也不怪南织生气，她多年无所出，可大皇子、二皇子的生母全都是生了孩子之后就去了，她有心将这两个孩子带到跟前养着，偏云昭帝总想着让她自己生，没同意。结果这两个，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那陛下这次便听了我的，找个好日子给丽美人升升位份，太子的生母，地位不宜过高，但也不能太低了，好歹是个妃位。然后便宣布了罢，我瞧着老四是个好孩子，心性也是个正的，也做不出那残害手足的事情来。”南织亲自给云昭帝倒了一杯茶，然后绕到他身后，轻轻给他捏肩。

“是，你考虑的周到，那便这般办罢。对了，过几日将泱儿召进宫来一趟，我也与他说道说道。”对这个大儿子，他毕竟还是有亏欠的，所以即便如今他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却总觉得还是要给这个儿子一个交代。

“是！那陛下现在心情可好些了？我可以叫人上膳了么？因着你来，可是耽误了我一顿饭呢。”南织瞧着他又有些呆愣的样子，心里又岂会不知他的想法？大皇子云泱的事儿，说到底还是云昭帝心头的一根刺，这些年下来，他从未真正原谅自己当日的狠心。所以此刻赶忙说了点别的事情，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朕不知阿织还未用膳，那叫他们进来伺候吧，正好朕也陪你用一些。”两人说完大事之后，便将话题给转开了，南织先是出去叫人上膳，后又折返回来给云昭帝换了一身料子舒服的常服，两人各自装作毫无心事，和和美美地用了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