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主殿上，曹靖霏破去青峰弟子剑阵已消耗了太多的力量，此时再与万里伏周旋，费尽力气，正在不断喘息。

万里伏则尚有余力，再服下一把五颜六色的丹药，左手持鼎，慢慢靠近曹靖霏，阴狠笑道：“看来你的帮手，已经进不来了，曹小姐，乖乖就范，束手就擒吧。”

曹靖霏再不言语，双手一推，周天七宸绽放流星光芒，呼啸着朝万里伏轰去，万里伏怒道：“冥顽不灵！”

万里伏将鼎一推，当的一声巨响，抵挡住曹靖霏周天七宸轰击，旋即抖开长剑，朝曹靖霏合身扑上，拼着法宝被毁也要制服她！

曹靖霏马上收招，却已回手不及，顷刻间那把利剑到得眼前，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刷地冲来，挡在曹靖霏身前，左手空手一抹，面具成形，继而回手，朝脸上一戴。

“岳霆！”曹靖霏大喊道。

岳霆嘴角带血，全身武袍破烂不堪，拼尽最后力量，气劲从身周轰地爆发开去，化作披风，全身黑金铠甲光辉万丈，耀眼不可直视，紧接着双手持剑，卷起一阵爆发的能量，朝地面狠狠一插，吼道：“放肆！”

万里伏：“！！！”

万里伏看到岳霆降神，顿时心跳漏了一拍，一阵战栗从脚底飞速上升到头顶，那是大禹！青峰派奉大禹为游侠之祖，假山毁去的主殿一侧，正是大禹双手持剑拄地的伟岸神像。只见岳霆嘴角溢出鲜血，大剑入地的那一刻，周遭能量瞬间爆破，一道金光升起，直冲天际！

大禹手中那古代巨剑名唤“息壤”，乃是聚土灵厚土之力，数千年移山填海，与七大龙神之一的黄龙对抗的远古神器。后来巨剑早已被毁去，如今纯以岳霆本身修为召唤而出，却仍有极强力量，那一下震荡，土灵元素冲天而起，万里伏失了先着，万万没想到岳霆突然杀出，受那能量激荡，顿时一口鲜血喷洒，朝后狠狠摔去！

土灵之光轰然冲出殿顶，凌云剑阵已渐渐被定光莲花灯压制。感应到根基动摇之际，便弃了定光莲花灯，所有光剑朝着主殿一同飞速坠下！定光莲花灯对抗之力一撤，登时开始撼动、挤压主殿！茫茫群山之中，广袤天空下，青峰主殿如同在一阵龙卷风里瓦解，砖瓦缓慢飞散，露出主殿龙骨。两只椒图兽纵声嘶吼，万千飞剑卷成暴风，朝着那风眼处不断收拢。

曹靖霏拉起岳霆，身上护符发出光芒，格去了光剑。然而主殿内的假山亦随着肆虐的光剑飓风而不断土崩瓦解。

“符晨曦——！”曹靖霏踉跄走向假山，假山不断崩解，断龙石垮塌，轰隆隆撼动不休。

山洞内，步光猛然抬头，只见整个山腹都即将坍塌下来，从山洞穹顶朝下，逐渐土崩瓦解，千万发光飞剑肆虐，从头顶密集落下，每一柄剑都带着烈火，狂雷与冰霜！

“符晨曦！”步光眼看符晨曦不住挣扎，正位于剑气之中，当即不顾锁链，冲上前去，抱住了符晨曦。

符晨曦震撼至极，穹顶那道天裂不断扩大，这时候他已来不及再让步光杀自己，忙喊道：“步光！你快跑！别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剑如雨下，呼啸不休，四周全是闪光落下的白光，步光无处可去，只得紧紧抱住符晨曦，符晨曦拼尽全力，释出全身气劲，聚为气罩！

两人站在那强光之中，如同创世众神所降天怒，又如天轮再临，释出万丈雷霆……

山石瓦解带着深入岩石的铁链瞬间崩出，符晨曦终于渐渐重获自由，暴露于剑雨下的这一刻，他唯一所想的就是：不能死，我现在不能死！他双手一得自由，马上抱住步光，以背脊朝向天空，逃无可逃，自己死了仍可复活，但步光一死，便将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耀眼的白光中，光剑圈不断收拢，说时迟那时快，背后太岁发出一声巨响，黏附着那庞然巨物的半壁山峦朝着符晨曦不断倒下！

“走！”符晨曦最后一道铁链也随之松脱，落地时两脚发软，却依旧竭尽全力，与步光彼此搀扶，踉跄奔出山洞。

光剑四处呼啸，符晨曦的气罩已无法再支撑，再两三次挨上光剑，便将彻底碎裂，然而此刻万里伏走了进来，发出歇斯底里的笑！

“走不成了！”符晨曦心想万里伏冲着他来，对步光并无太多恨意，于是勉力把步光放下，自己退回洞内。

半瘫地上的步光一时全身虚弱，抓不住符晨曦，于是艰难爬向万里伏，不让他靠近符晨曦。

“今天青峰派被你们毁成这样，还想活着出去？？！”万里伏披头散发，满脸是血，扑了上来。

符晨曦终于脱困，却尚未完全恢复

力气，全身虚弱无比，原地一个打滚避开。

万里伏却道：“你猜猜……若将你炼成丹药，你会不会还能死而复生？我一次也没见过，倒是想亲眼见见……”

万里伏表情狰狞，祭起青铜鼎，鼎内发出彩光，朝着符晨曦放射出光芒。符晨曦被这么一吸，顿觉本就无力的身体，灵力正在加速流失。

“你……放开我！”符晨曦不断挣扎，脸上现出涣散的光点，全身软绵无力。曹靖霏终于冲进了山洞内，眼看此刻，万里伏背后的山壁正在不断倒塌，符晨曦终于瞥见那只附着于山壁上的怪物。

符晨曦：“……”

那太岁乃是一摊恐怖的、蠕动的烂肉，中央出现一只巨眼，不断转动，时不时注视两人，眼中倒映出按着符晨曦，正在疯狂以青铜鼎吸摄他的万里伏！

符晨曦登时一阵恶寒，鸡皮疙瘩布满全身，发出惨叫声。

“符晨曦！”曹靖霏终于闯进了山洞，喊道，“你在哪儿？！”

太岁正在朝两人不断塌下，那堆烂肉即将把他们吞噬进去，万里伏如同疯子一般披头散发，符晨曦连声大喊，曹靖霏怒喝道：“放开他！”

曹靖霏冲来之时，符晨曦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一甩，将依旧铐在手上的玄铁链狠狠甩向曹靖霏！曹靖霏抓住那铁链，要拖走符晨曦，奈何山壁终于在凌云剑阵的冲击之下全面坍塌，世间一片黑暗，太岁惊天动地地砸了下来！完蛋，准备复活了……符晨曦心想。

然而一声龙啸震耳欲聋，庞大身躯的灵牙撞进洞内，撞飞了万里伏，抓住步光，再一口咬住仍连接在符晨曦身上的铁链，带着符晨曦与曹靖霏，狠狠转头，衔着铁链一荡——

——两人被带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符晨曦借着那惯性，一手搂住曹靖霏，跌跌撞撞被灵牙扯出了主殿外，继而一脚踏空，在空中荡了起来。

“哟——呜喔呜喔——”

符晨曦终于得见蓝天，心情大好，当即学着泰山，抱着美女，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主殿在他们的背后轰然坍塌，凌云剑阵崩毁，巨大的青铜剑纷纷落下。

高处沧源一招将靳赤侯击向地面，广场上的砖石被靳赤侯撞得粉碎，鄢炅见势头不对，喊道：“撤！快撤——！”

“跑这么快做什么？”薛荔冷冷道。

紧接着一众森罗弟子围上，虚渊站在鄢炅身后，冷冷道：“请留步，鄢炅真人。接下来还有事儿呢。”

鄢炅：“……”

众人于广场上堵住鄢炅去路，青峰弟子则见这局面，也都放弃抵抗。沧源收起武器，望向广场中央相拥的曹靖霏与符晨曦。

符晨曦全身脱力，脚下一软险些要跪，曹靖霏连忙拉住他，彼此静静对视。

“你……”曹靖霏哽咽道，“早就说了，让你别来，你不听……”

符晨曦疲惫一笑，那一刻天际风流云散，阳光明媚，随着白云退去而洒向青峰山头，他的内心突然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这一生，除了你，还能有谁？还会是谁？

他认真地端详曹靖霏，她却早已泣不成声，涕泪横流，哭得像个小女孩儿一般。他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如何出口，只得静静地抱着她。

妖怪们大声欢呼，围聚过来，相柳则浑身带伤，在地上拖出一道金血，符晨曦转头望去，见灵牙已经抓着步光出来，心道谢天谢地，大伙儿都平安。

他放开曹靖霏，正想过去看看步光伤势，孰料刚一走近，一道触须却出现在灵牙身后。

“当心！”符晨曦蓦然喝道。

灵牙还来不及升空，触角便刷然挥来，灵牙吃痛在地上翻滚，爪一松开，步光便被触角卷走。

说时迟那时快，主殿内响起一声咆哮。砖瓦纷飞，广场上所有人顿时警觉，不住退后。太岁伸出无数触角，掀翻砖瓦，足有三丈来高，眼睛望向广场上众人，发出一声竭尽全力的嘶吼！

“这啥！”曹靖霏尖叫道。

“快闪开！”符晨曦喊道。

太岁飞快攀爬而出，那坨巨大的烂肉上沾满了砖瓦，薛荔、沧源等人苦战之后俱已无力，却不得不提气再战。眼看那太岁朝着符晨曦疾冲而来，发出万里伏的声音：“我要杀了你——”

广场上青峰弟子震惊无比，看着眼前这一幕，龙雀眼尖发现了“镶嵌”在太岁身上的万里伏，尖叫道：“是万掌门！”

“我已与这太岁融为一体……”万里伏服下最后的丹药，猖狂地大笑道，下半身已彻底与太岁融合，从那眼睛上方冒出半个身躯，肉太岁又伸出无

数触手，其中一只触手赫然正卷着步光的脖颈，将她“搂”在巨大的肉山躯体上。

符晨曦顾不得再说，聚集气劲，挥出铁链卷起，太岁触手抽来，轰然抽向地面，曹靖霏被符晨曦推开，符晨曦飞上半空，利用双手上的铁链与它缠斗！

奈何一身伤，虚弱未复，本想自杀一次满血复活，然而周遭实在太多人，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青峰弟子全部吓傻了，然而只见那太岁随处攀爬，只要抓到青峰弟子便往身上不停地塞，被抓到的弟子全部发出惨叫，顷刻间被那肉山吞了进去！

符晨曦吼道：“别碰到它！用法术打！”

沧源、薛荔、虚渊、尉迟晰四人各自升空，释放法术朝着太岁发出狂轰滥炸，灵牙从太岁背后飞来，喷出烈焰。

“符少侠——”单符匆匆从主峰另一侧跑来，背后跟着喘息的云瑶真人，云瑶眼中满是震惊与恐惧。

“这是万师兄？！”

“符少侠！我来晚了！”单符手中提着符晨曦的阴阳刀剑与乾坤囊，朝那太岁肉山怒吼道：“万里伏！你这天诛地灭的孽畜！”

万里伏发出疯狂的笑声，狂吼道：“天诛地灭？！可笑至极！你们各怀鬼胎，徐茂陵死时，又何曾有人为他落泪？！不过各自为政，如今我便天诛地灭？！”

符晨曦一瞥单符，来不及细想，单符便将刀剑与乾坤囊如同流星般掷来，符晨曦一把接住，刀剑在手，反手将翅膀负于身后，顿时有了底气，当即上下交叉一挥，斩断四肢上铁链，腾空而起，飞向太岁！

曹靖霏升空，一众妖怪各释灵力，各派齐出法术光芒，交错形成一张巨大的能量网，困住太岁去路，更有源源不绝的灵能被持续注入曹靖霏身躯，曹靖霏喊道：“接着！”

曹靖霏一招聚气，双手前推环太极之形，唰一声引导能量，一道碧绿彩光射入符晨曦身躯。

符晨曦颀长健美的身体焕发出耀眼光芒，他赤裸有力的背脊后，抖开的羽翼如神使降临，双手刀剑相抵，聚集气劲，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喝，化开三道残影，同时激射向万里伏！

刀剑如旋风般疾斩而去，太岁不住颤抖，发出狂嘶，触角疯**来，却都被符晨曦巧妙避过，万里伏痛苦仰天大喊，紧接着被符晨曦一刀从太岁身上斩了下来！

扼住步光的触须无力松开，步光重重摔在了地上。万里伏离体后，太岁发出一阵怪叫，被斩断的触须断口处一齐喷出黏液，符晨曦突然心念电转，抖开画卷，嗡一声河图洛书阵飞速旋转，太岁的单眼眨了眨，继而完全闭上，随着一身肉被吸进了画卷中。

曹靖霏正要飞奔过来相拥庆祝胜利，陡然一见符晨曦居然把太岁给收了进去，当即一脸恶心。

“你收这家伙做什么！”曹靖霏跺脚道，“恶心死了！别跟我说话！”

符晨曦想起在山洞内的许多事，隐隐约约总在担忧，自己会不会也是什么太岁所化，当然这话他可不能告诉曹靖霏，只是说道：“它在那山洞里陪了我不少时候，留个纪念嘛，你看看你……太岁这么可爱，为什么嫌弃它呢？”

曹靖霏：“……”

曹靖霏一肚子的重逢喜悦顿时又被符晨曦吊儿郎当、没点正经的行为冲得烟消云散，当即啼笑皆非，正要询问时，符晨曦却示意等等，继而走向余下半个身躯的万里伏。

万里伏仍在地上攀爬，下半身已被符晨曦斩断，拖着满地血，不断挣扎，伸手入怀只想再摸救命的丹药，却已悉数服完。

“救我……救……我……”万里伏嘴里源源不绝地溢出血来，符晨曦眉头深锁，看着他只觉既恶心，又无奈，然而万里伏刚爬出不到数尺，突然一把剑直插下来，透过他的肩胛刺穿了他的心脏，把他钉在地上。

符晨曦：“！！！”

目光随着道袍前襟移到单符身上，只见他双手握剑愤怒道：“万里伏！你这利欲熏心的怪物！”

万里伏不住抽搐，那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愤恨，直勾勾地看着单符，然而他的喉头咯咯作响，已再说不出话来了。单符紧紧握着剑，直到万里伏瞳孔扩散，嘴角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符晨曦：“……”

“符少侠，你终于脱困了！”单符热泪盈眶，朝符晨曦说，“天理昭昭，恶有恶报！幸而不曾铸下大错，还好！还好！”

符晨曦想起墨阳曾经说过的话，突然一笑道：“哪里哪里，还好有单长老相助。”

两人会心一笑，余下万里伏的尸体，仍在微微抽搐，临死前他仍瞪着双眼，蜷曲手指，眼中满是雄图大略与痴心妄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