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黑气轰然爆射，弥漫在禹陵大厅中，符晨曦还记得那蛛母，当时在中枢处明明已被烧成灰烬，摔进了旋风中，现在居然又出现了！

而那条巨蟒，身周锁链全无，当初步光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关回去，这下脱缚要如何对付？！

符晨曦已来不及细想，蛇尾已朝他抽来，喷发出黑气的蛛母也飞速爬上穹顶，一个回旋，吐出漫天飞扬的蛛丝朝他射去！符晨曦早已今非昔比，再不是当初任妖鱼肉的那傻小子，当即抖开翅膀，升上空中，两手刀剑齐出，化作残影，刷地斩在巨蟒身上！

当初纵然是步光，面对这千年巨蟒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符晨曦两下斩去，蟒蛇顿时被斩开，伤口中爆出漫天黑气。蛛母又从背后嘶声扑上，蛛丝缠住他的手腕，将握刀的左手朝后一扯。顷刻间那巨蟒被破开的伤口飞速愈合，再次朝着符晨曦翻滚扑来！还能自愈？！可恶！遭到两只妖怪的围攻……专心对付一只还好，两只麻烦妖怪，简直是左支右绌……

蟒蛇与蜘蛛的天敌是什么？！符晨曦正在空中转向时，巨蟒又张开利嘴，朝他当头咬下！

说时迟那时快，符晨曦转身，借腰力同时挥出刀剑，那巨蟒再次爆出黑气，却在被刀剑斩开后飞速愈合，毫发无损。而背后那蛛母又阴魂不散地扑了上来！真是够了！宽阔大厅打起来仍然施展不开，符晨曦实在难以兼顾，还要小心别冲进黑雾中去，是时那黑雾发出怪笑。

“就这么两只，还打不过来了？”罗睺的声音略带着沙哑，不无嘲讽道，“露一手你的绝技，看看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黑雾滔天，遮蔽了符晨曦的视线，符晨曦暗道糟糕，忙升上高空，运劲手中兵器，发出强光照亮黑暗。电光石火的瞬间，巨蟒身躯从面前唰一声飞过，蜘蛛长爪勾住符晨曦上衣，唰一声将他的外袍连着里衣扯开，露出光裸的背脊！

符晨曦一转身，刀剑齐出，将蛛母的两只前足斩断，然而被斩断的足器化作黑烟消散，不到短短片刻，蛛母再次长出了前足，两只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本想借着飞快速度重现那夜与赤将子暝相战时的残影，奈何蛛蛇速度更快，追也追不上，无法变幻出分身。

蛛母一扯开符晨曦的上衣便退到洞壁上，八足据地抬头嘶鸣，巨蟒则退到另一边，不住吐出蛇信。符晨曦双手刀剑各指一侧，沉吟思考要如何破去眼下危机……这两只妖兽受罗睺控制，必须找出罗睺真正藏身所在，给予他致命一击，方有胜算！

而就在此刻，符晨曦背后黑气凝聚，浮现出一个人影，睁大双眼，端详他背脊上的奇特烙印。

“谁下的这印记？”罗睺自言自语道，那日他在靳赤侯的梦境中一见，尚无法确认，但现如今亲眼所见，当即再无怀疑。

符晨曦等的就是这一刻，罗睺一现身，马上头下脚上一翻身，顺势唰的一声刺向罗睺！

只听罗睺冷笑一声，黑气刹那退去，推出了脸色苍白的老者，符晨曦眼看已几乎要将武器刺入罗睺胸膛，那一下硬生生收不住，刀剑同时捅进了彭的身体。扑一声鲜血喷出，洒了符晨曦满头满脸……彭的双眼失去神智，嘴唇微动，喉咙发出嗬……嗬声，摔下了地面。

符晨曦：“……”

罗睺哈哈大笑，一时间厅内尽是他的猖狂笑声。

符晨曦发出痛彻心扉的怒吼，感觉到体内有什么正在呼之欲出，胸膛喷出黑火，黑火瞬间污染了他的翅膀，翅膀瞬间涨大如同被妖化的羽翼一般。

“有趣至极！”罗睺笑道，“这可是你亲自下的手，符晨曦，我感觉到了你的愤恨与悔疚，来吧，把你的怒火释放出来吧——让我看看，你身上这烙印的威力……”

符晨曦脑海中一片空白，不住回想起自己亲手杀死了彭的那一刻……此刻他的内心只有愤怒，再无理智，背后的烙印疯狂释放，仿佛灼烧着他的灵魂。

“有意思……我想我知道它的来处了……”罗睺颤声道，“没想到你用这种方式选了这么一个人……”

罗睺双手猛地一合，巨蟒与蛛母同时冲上，符晨曦却发出疯狂大喊，复仇的怒火在

他的内心燃烧，紧接着阴阳双刃闪烁刺眼的能量光芒，爆发出去。他一个转身，冲向罗睺，巨蟒冲到面前，符晨曦便如行云流水般地使出一招。那一招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灵，将巨蟒卷入飓风般的能量中，绞成游丝般的黑气。黑气中，巨蟒的身躯散尽，现出黑色的核——

符晨曦怒吼一声，一剑刺穿黑核，那核蓦然炸开，巨蟒终于彻底消亡！

蛛母冲上，符晨曦再一招——剑式如纵横交错的光栅，唰的一声铺天盖地而去。巨大的哀号声响彻耳鼓，蛛母顿时被肢解，黑气崩散，同样出现黑核。

黑核惊天动地地炸开，掀起狂风与气劲，符晨曦喘息着，抬眼望向罗睺。

“比望帝岛时强多了……”罗睺出现在符晨曦身后，语气中颇有意外。

罗睺与符晨曦一个照面，符晨曦吼道：“还彭的命来——！”

罗睺飞速抽出腰间匕首，与符晨曦兵刃相接，然则“叮”的一声清响，匕首断去，罗睺被斩成两半！符晨曦不住喘息，腰畔那白玉鹿逐渐被黑气侵染。

“你给我……去死……给我去死……”

“你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会带着这远古的烙印……”

“是谁派你来的……”

黑气来回飞舞，绕着符晨曦，现出罗睺的头颅，身躯却与漫天黑烟同为一体。

符晨曦的眼中射出黑色火焰，彭死去的那一幕激发了他内心最本源的愤怒，他只想毁去面前的这一切，杀掉罗睺，可他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提起刀，朝着自己的胸膛刺去。

室内能量气流纵横交错，昏迷的曹靖霏腰畔，白玉母鹿发出暗红色的光泽，紧接着阵阵鸣响。

她缓慢睁开双眼，眼前现出符晨曦悬浮在空中的一幕。

符晨曦一手持剑，另一手则握着刀，指向自己的胸膛，刀尖抵向心脏。

“这就对了……”罗睺充满诱惑的声音响彻大厅，“杀了你自己吧，你就能解脱了……”

符晨曦双目喷发出黑火，刀尖缓慢刺入他健壮的胸膛。

曹靖霏挣扎起身，踉跄站直，退后两步，左手捧经，右手作剑指横退，全身灵力散开，托着她悬浮而起。整个禹陵中所有的灵力都在朝她的脚下流动，此刻她的全身焕发出蓝光，身躯逐渐灵体化，喃喃颂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化为鹏，抟扶摇直上九万里……”

曹靖霏清澈的声音在禹陵中震响，罗睺的力量瞬间遭到了干扰，蓦然转头时，曹靖霏却睁大双眼。符晨曦总算清醒，双眼中黑火逐渐消散，那一刀抵着左肋，便刺不下去，陡然转头望向面前的罗睺。

罗睺大怒：“醒了就坏我好事！”

“五百为春，五百为秋……”曹靖霏声音越来越响，整个禹陵鼎室内亮起蓝光。

“靖霏？”符晨曦颤声道。

符晨曦双目现出茫然，仿佛回到了不久以前，躺在曹靖霏怀中，彼此安静地依偎于秋日明朗的阳光下。曹靖霏不断催动禁咒。

罗睺冷笑道：“无知愚妄！”

旋即大厅内黑气翻涌，冲向曹靖霏。符晨曦恢复意识，马上刀剑齐出，光芒万丈，为曹靖霏抵住了罗睺势若雷霆的一击！彼此相撞，轰然巨响，黑气漫开，紧接着曹靖霏手中释放出强大的蓝光。刹那间鼎室如浩瀚光海，蓝光闪耀，地面仿佛变为灵力聚集的大海，一头巨鲲从地砖中缓慢浮出，猛然咆哮！

罗睺顿时色变，蓝光飞卷，形成漩涡，与它全身黑气狠狠相撞，那黑气瞬时溃散，紧接着蓝光暴涨，与罗睺冲撞！罗睺释出的黑气在蓝光震荡下不断退开，符晨曦双手一振刀剑，四处游动的巨鲲先是化身大鹏，再散作漫天光点，被吸进了阴阳刃中。继而符晨曦一招挥去，如同海潮般席卷，在这强大灵力的冲击之下，所有的黑气都被彻底击溃！

黑烟散尽，曹靖霏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倒下，不停地喘息。符晨曦眼睛仍盯着半空中的黑烟，侧身飞快地跑向曹靖霏，一手拉着她。

“刚刚那是什么？”曹靖霏问。

“它还没死……黑核未曾出现

……”符晨曦目光不住游移，见地面砖石、鼎后、墙壁都在缓慢地散发出黑气。他的目光不住上抬，望向高处悬挂在穹顶天裂上的锁链。

曹靖霏一夜未睡，且连番催动禁咒，已十分虚弱。符晨曦虽心有余力，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黑气，古琴不在手边，更是无法驱散它。但他心生一计，黑气聚散来去，终究是有形之物，也许……

……从墙壁，砖缝中冒出的黑色雾气再次聚集，现出罗睺的形态。

“嘿嘿嘿……”罗睺冷笑道，“用参天派禁咒召集灵能与魔气对撞？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这禁咒，你能召唤几次？”

曹靖霏不住喘息，说：“你……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师父？！说！”

符晨曦挡在曹靖霏身前，低声道：“待会儿我冲出去，你就往鼎后躲，千万不要被黑气缠住。”

他极其恐惧曹靖霏若被罗睺话中的“魔气”所控制，万一像彭一样，自己就再也没有希望了。曹靖霏低声道：“它究竟是什么？”

符晨曦还没有回答，罗睺却答道：“是魔，我是不会死的，曹靖霏，我们只会越来越强大，永不会……灭亡……”

“给我滚开！”符晨曦怒吼道，紧接着全身绽放出蓝光，释放方才汲取的灵力，刷然幻化出残影朝着罗睺射去！

曹靖霏飞身躲向中央那口巨鼎，而符晨曦扑向罗睺的那一刻，罗睺再次消散，化作咆哮的滚滚浓烟，如流星般朝曹靖霏追去。“让我们来看看这位美丽的小姐又有多少欲望？！”

符晨曦扑了个空，紧接着在半空中飞速转身，却并不去援军曹靖霏，而是射向高处那条悬浮在天裂中的铁链！一声锁链撞击响，他揪住了铁链，随后猛地朝下一扯。

哗啦连声，水流从天裂中涌出，落下，注入中央巨鼎内，符晨曦顺势一冲，抱住曹靖霏，将她抱起，绕着大厅飞翔，躲避那黑气。

罗睺半身化作黑烟，咆哮着朝二人追来。然而中央巨鼎装满水后沉降，机关开启，整个大厅开始旋转，八个副鼎被注满水流——山腹中发出轰鸣，机关启动，鼎室内地砖纷飞，再次塌陷，而这一次的禹陵中枢并未被束缚，地底狂风瞬间席卷了整个鼎室！罗睺万万未料到还有这个机关，魔气当即遭到狂风卷散，一时无法聚集成型。

曹靖霏大叫一声，与符晨曦在鼎室中飞速旋转着下坠。符晨曦收起翅膀与刀剑，一手拖着曹靖霏，见彭的尸体从高空中坠下，忍痛大喊一声：“收！”继而以乾坤囊将尸体一招收走。

“当心！他一定还在！”符晨曦抱着曹靖霏飞向地下那闪着红光的中枢，禹陵中枢正在地底最深处不断旋转，四周喷出赤红色的烈火，如悬浮在宇宙中的一枚炽热星辰。

“它来了！”曹靖霏喊道。

她面朝空中，只见飓风中现出一只恐怖却又无法聚集成形的头颅，拖着滚滚黑烟朝两人射来，逼近符晨曦时，曹靖霏与他紧紧相拥，抬起一手，聚集最后的灵力，发出一式法力爆破。

砰然蓝光飞射，将空中的罗睺击散，符晨曦只觉怀中曹靖霏一坠，两人借着反冲力飞向禹陵风眼处的机关中枢！

“快跑……”曹靖霏说完这句，终于修为耗尽，昏倒在符晨曦的怀中。

符晨曦抱着曹靖霏，冲向中枢，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他想起上一次来时，红光如同有意识一般，绕开了自己，虽不知其原因，但这中枢一定能辨认他的身份！

中枢仍在缓慢旋转，两人落脚其上，火焰便随之避开，滔天的红光与烈火围绕着符晨曦，那一刻，曾经在禹陵中的奇妙体验再现——

中枢中散发出的烈火与他的神识奇妙地彼此连接，那一刻他仿佛将意识融入了烈火之中。

又来了！符晨曦刚放下曹靖霏，转身面朝飓风的壁垒，感觉自己化为了烈火，与这中枢同为一体。罗睺咆哮着飞来，唰的一声，符晨曦心念一动，中枢射出一道烈焰流星冲去，与半空中散发着魔气的罗睺狠狠相撞！

刹那间符晨曦全身焕发着火焰与红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实上从自己来到九霄之后，就有太多他根本无法解释的事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