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那是五百担灵粮呀！我们家人少，分个几十担，那得吃好几年呢。”

“你傻呀！那竹妖八百年都过了，仙门怎么不抓？可见那小淫贼说的没错，要真是个仙，那比仙门的长老恐还要厉害呢。”

“也是，以我们这等小伎俩，不等于送死去吗？何况就算真能抓了竹妖，也是他修烛的功劳，我们这等跑腿的，也就是要送死的时候轮得到，真要论功谁能想到我们呢？”

“可不说，就是论功有我们，也是有命挣没命花。”

“要不我们这么说，我们就说，反正遇到大妖我们也只能是累赘，这等生死大事，还是不要给队长添乱，拖我们春和城的后腿了。”

“对对对，就这么说。”

御魔卫们从地牢出来，你言我语，商量好对策，再见到修烛。

不等修烛说话，大家便一个个推脱请辞，祝修烛大战告捷。

江德通自然知道属下的德行，一边嘴上骂着大家，一边替大家打掩护，赶着众人各巡各街各干各事去了。

小黄气的呼哧呼哧，跳着脚重复德叔骂大家的话，众人走光，德叔回头看了眼小黄，小黄“哼”的一声，将脑袋一甩，黄发狠狠甩了德叔一脸。

修烛摇头一笑，并不在乎他们请辞借口，只是刚刚为了给他们安排点无关痛痒的事情所想的计划，便用不上了。

德叔见修烛半天不语，以为修烛犯愁，他似是无意，笑着说：“其实你大可不必，那司灯长老不是你师父吗？你大可以请他老人家出山。”

修烛听此转头将江德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他不知江德通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但肯定不是啥好事。

“杀鸡焉用牛刀。”修烛语气轻盈，说的非常容易，倒让江德通脸上挂不住，只能憨憨跟着笑笑。

修烛没有搭理德叔，抬脚便走，德叔急忙跟着：“我们就这样去吗？”

“只有我，没有们。”修烛用眼底余光一扫德叔，继续出门，德叔看了眼小黄，两人连忙跟上。

小黄比德叔着急，他扒拉着修烛，一路哼唧到乾坤门。

“老大，你慢着，等等我，我不管，我要跟你一起去。”

修烛看了眼小黄，小黄撒开拉着修烛袖子的手，停了下来。

修烛两步下了台阶，用后脑勺也能看到小黄不开心，他开口轻笑：“我现在要去神仙庙地下城，你不怕就跟着吧。”

小黄听声先是一犹豫，但因那“怕”字刺激到他的自尊心，他忽来了劲，喊着修烛，仰头挺胸走到他前面去。

德叔随后喊着“我不怕我不怕”，跟上两人便朝再次上街。

只是一出城府门前大街，三人便怂了。

因害城民输了钱，生怕被谁认出来再引起围殴，三人低头排着队只能挨着墙边走。

可劳是就这么防着，也经不住有那不长眼的。

御魔卫里有个叫六眼的，正巡街经过三人身边，喜哈哈便吆喝起来。

“队长！你们要去哪里呀？是现在就要去抓竹妖吗？”

六眼的嗓门出奇大，平日里在人堆里扯脖子喊也不显，这会在街上就像个洪钟，震得墙角三人耳朵嗡嗡响。

德叔眼疾手快，在街上众人尚未转过神时，抢了个街边卖菜的竹篓，顶在脑袋上先溜了。

小黄急喊德叔不仗义，没用，自己挡在修烛身前与迎上来的人先来了一番口水战。

百年来的春和城正应了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那民风已是相当彪悍。

一个个张的血盆口臭如雨唾液，将小黄恶心的甘拜下风。

小黄连连后退，推着修烛退到一条死胡同里，眼见前方无路，修烛要飞身离开，可小黄不答应。

不就是比恶心嘛。

小黄心一横，扔下他黄鼠狼界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就要好好恶心一下给大伙看看眼。

小黄转身，背对着追上来的众人，马步一扎，将后衣撩开，撅起屁股。

噗——滋——

一个拉着长音的响屁打破了“响屁不臭”的约定俗成，修烛只觉快要窒息，捂着鼻子嘴，却不料眼睛也受不了，直被熏的流泪，整个人在淡黄色的屁烟里迷失方向。

小黄一把将修烛捞起，一个转身，两人从死胡同里消失，来到了城西神仙庙街上。

“你的屁是不是有毒？”修烛站定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小黄求证，担心伤到城民。

小黄一甩头发，有点不高兴：“有毒，肯定有毒，不先把你毒死怎么对得起我黄半仙的大名。”

小黄说完扭头一哼，见神仙庙一如往昔的贫民扎堆，水泄不通，开始嘀咕：“你知道黑市上的妖贩最害怕什么吗？”

修烛摇了摇头，不咋走心的回答：“怕遇到道行高深的大妖？”

小黄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最怕你们御魔卫。”

修烛一笑，假装不知小黄要说什么，认真问道：“为什么？”

“这还用问？道行再深的妖不过寻仇而已，打不过就躲呗！但你们御魔卫不一样，他们要是碰到你们，那是妖财两空，有门路的破财消灾，没门路的还不得被你们封进禁狱里，你说他们怕不怕？”

修烛看着小黄，笑出了声：“没有想到，你一个被妖贩子抓住的妖怪，这会倒同情起来抓你的人，你——”修烛说着脑袋往小黄耳边一靠：“是不是喜欢被虐呀？”

小黄反应上来，伸手便要打修烛，修烛哪能站着被打，撒腿已经移魂换步跑开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竟然开我玩笑！”小黄后面跟着，嘴上埋怨着，嘴角弯起。

神仙庙后有一条地下街，原本是城防分流雨水的，这一百多年人域滴雨未下，慢慢这里便成为了妖贩的交易场所。

光从上至下打到这条湿漉漉暗街上，在光所不能触及的两侧道壁下，整整齐齐摆放的全是玄铁所铸的锁妖笼。

小黄站在上面不敢下来，他犹犹豫豫看着下去的修烛，想跟上又腿软，忽觉背后被人推了一下，吓的心胆都要从喉咙飞出，又给人拉了回头。

小黄惊魂未定大喘粗气，转身见是江德通，气就不打一处来：“德叔你干什么呀！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

江德通没料到小黄会如此，遂也有些抱歉，但嘴上不能输，否则他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放。他“切”了一声：“反正你又不是人。”

小黄抚胸，无言以对。

江德通居高临下，眼瞅着修烛在湿漉漉的地下街上寻找妖刃的踪影，却没有急着下去，而是跟小黄拉起话来：“你小子也是妖，心里肯定想修烛输吧？”

小黄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如此看待，感觉自己受到羞辱，登时发起火来，一把揪起江德通的衣领，将江德通拔地提起，引得街上的人驻足围观。

“开玩笑开玩笑。”德叔被揪着脖子倒也不恼，自笑着向小黄赔罪，脸憋红了，才被小黄放下，喘了一口长气。

德叔咳咳半天总算平抚下来，他一手搭上小黄的肩，被小黄一把撸下来。见小黄还是气鼓鼓的，他又笑了。

“既然你这么想让他赢，又怎么不知，他根本就不是那竹妖的对手？”

德叔一句话提醒了小黄，小黄两眼一眨，给自己鼓了鼓劲，两瓣薄唇紧闭，将两排白牙咬的咯咯作响，攥紧拳头在德叔眼前晃了晃：“老大肯定会赢的！”

德叔笑的更大声了，半晌止笑转头再问小黄：“你确定？”

小黄本没有想过修烛会输，被德叔这么一阵嘲弄也不确信起来，眉头皱起，眼神游离。

“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报答修烛吗？现在倒真是个报恩的好时候。”

“你你你什么意思你直说，别在这拐弯抹角的，以为我听不出来啊！”

德叔意外，小黄啥时候变聪明了，见如此他也不废话了，靠近小黄耳边一番嘱咐。

小黄听着点点头，听完又摇摇头：“被老大知道是我干的，会不要我的。何况就算我去了，人家也不可能搭理我。”

“你不去肯定是不能，去了倒还有五成可能。”德叔说完扔下小黄，抬脚下了通向地下街的石台阶。

小黄想了想，总归是个办法，试试也好，遂摇身“嗖”一下便没了踪影。

地下街中，沿边的妖贩一见江德通都主动上来打招呼，问德叔安。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们现在可都是遵纪守法的老好人，口袋比脸干净，可真拿不出什么孝敬您老了。”

“行行行了。”江德通手一摆，靠近那搭话的妖贩：“你们帮主在哪儿？我有事找他，私事。”

德叔跟这些妖贩都是老相识了，从前德叔做御魔卫队长的时只要供奉交的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春和城的黑市成为九城最大，神仙庙以及周围一度是人域最热闹的地方。

可自从修烛来了这十年，妖贩子晚上交易都要到后半夜，白天的地下街锁妖笼里更是一个妖怪都没有。

每一个笼子外面都贴着一个妖物的形象简画和名字，笼子里却无不是空空如也。

妖贩们见修烛下来都跟没看见似的，各聊各的天，无所事事的也知道躲过不搭理。

修烛上一次大围捕让妖贩聚集的“正义帮”损失惨重，这几年都没有缓过劲来。

正义帮主要来源的斗妖赛，妖术表演，妖妓馆纷纷关门停办。

修烛前面走着无人搭理倒还安全，只是越往深走两边看他的妖贩眼神渐渐都不对了。

江德通隐约觉得势头不对，赶紧追修烛，好巧不巧，就来的正正好，正正好他刚追上修烛就被“正义帮”围住，关了地下街中间本来分洪的铁闸门。

修烛只听头顶一串叮铃铃作响，抬头却见一张编织极密的网将天空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