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究竟是什么？千百年来，灵真门历代先辈都在讨论这个问题；我所读到过的古籍当中，也有笔者提出过这个问题。

有人说它是一种特殊的“气”，也有人说它是某种奇怪的“力”，因此灵气、灵力两个词汇，总是时不时混用。更有甚者，认为它是依附在身体血液当中的某个东西，譬如那个已经覆灭的聚流门，他们为了提炼灵气，首创了“血祭”这一残忍传统，后来还被通算门继承了下来。

我八岁那年拜在辟邪白派门下，如今已过去十六个秋冬。九岁那年完成开蒙，锻炼出属于自己的经脉，接着开始正式修行术法。白派将弟子的修为分为五层境界，分别是：感灵、借物、通识、逍遥、御神。十八岁那年，师父因故仙逝，留下我和师哥两名弟子——当时我尚不知师姐的存在。师父去世时，师哥已练至第二层借物境界，我也快要度过感灵境界。

后来跟随师哥走南闯北，几年时间，通过实战历练，师哥触碰到了第三层通识境界，而我也顺利到达了第二层。

这之后，因为工作、家庭、生活上的琐事，我们渐渐稀疏了术法。师哥停留在通识初期，我也停滞在借物中期。要不是师姐那番振聋发聩的教训，我们很可能止步不前。

师姐嘱咐我来Y省，既是为了夺宝，也要借此机会修习。我进入了迷雾老人所编织的梦境当中，被他窥破了心事。迷雾老人曾说，若有朝一日，我能悟到灵气的本质，那我便能进入第三层境界。

可当时在梦中，他这番话说得很模糊，我不可能瞬间领悟到灵气的本真。

之后，一拖再拖，到了今天，到了戏龙门的地牢里……

这或许是上天赐给我的一次返璞归真的机会。若我死守先前的灵气经脉，死抱着已经学会的术法不放，死死相信这些年一直信奉的金科玉律不改，那我或许一辈子也没法领悟到这个真谛！

现在，我终于懂了。

所谓灵气，正是天地初创时的最基础的原材料！它无可捉摸，又无处不在。它形成了山川河流，演化为世间万物。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一虫一人，一沙一石，无不是灵气所化。

它根本不是依附于人体的某个部位的东西，也不是一种气、一种力，而是纯粹的能量。热能、风能、磁能，一切能影响他物的能量，皆属于灵气范畴。灵气可以从两个小小的细胞，组合成一个新生命；也能在人死去之后，重新化为新的形式，回归大地与自然。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一切术法皆可解释。

小川的光蛾，是灵气所化的带有光亮和视觉的能量；蕊儿的御灵，是灵气所化的带有意识和行为的能量；通算门的八门之术，更是用能量构建起了一道直通冥界的桥梁！

而所谓通灵师，就如采矿者，无非是率先在这广阔世界里找到了这种特殊的宝物，接着加以利用、加工成品的先驱罢了。而从通灵师手里加工出来的东西，我们称之为——“术法”。

若世上真有时光机器，我们可以穿越回到原始社会，当我们用火焰的热能融化一支蜡烛时，原始人一定认为我们是掌握魔法的神仙。同样的道理，如今的通灵师，只不过将天地间的能量化为己用，再借之影响其他事物的“魔法师”罢了。

我慢慢将这些话说完，小川和许前辈都半天没有回应。

终于，许前辈开口道：“小子，你是凭什么参悟到这一点的？”

我反问道：“前辈，你只需告诉我，这个道理到底对不对？”

他叹道：“我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用语言把它说清楚。不错，不管是哪个门派的通灵师，都有境界与层次之分。想要如老朽一样坐上掌门位置，非得领悟到灵气的本质不可。但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再优秀的通灵师，也很难解释清楚这个道理……对我们而言，这是自然而然的东西，是只可意会的东西。一旦领悟到了，那便如武侠故事里所说，摘花飞叶，皆能伤人了。”

顿了顿，他又问，“那容老朽再问一次——林辰，我们的灵气，都储藏在哪个位置？”

先前，面对他这个问题，我的回答很果断，是在小腹丹田内。

可这一次，我的回答截然不同：“通体上下，不无可藏。”

他欣慰笑了，“你果然掌握了。让老朽代替你师父说声恭喜吧——你已彻底度过了白派的借物境界，正式跨入第三层：通识境界。”

小川却疑惑问道：“师爷，你刚才说的这些，我好像都听得懂。可为什么你偏偏修为大涨，我却和平时并无两样呢？”

许前辈代替我答道：“柳小子，你还差得远呢。‘听懂’和‘领悟’，是两个不同的词语。譬如一道数学题目，我直接告诉你答案，和你知道演算方法，那是截然不同的。林辰如今不仅知道答案，还掌握了推算方法，因此才能跨越一大步！不信你问问他，如今在他眼里，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虽然知道他们看不到我的脸，但我却依然笑了，答道：“见石知心，见木知纹。”

小川不懂这句话，我解释道：“也就是看到任何东西，都能看穿它的构造和本质。一块石头，我能知晓它是硬是脆；一块木头，我能看到它内部纹理，知道该从何处下刀才能迅速剁开。你的厨艺很好，平时切肉的时候，也知道应该顺着肉块的纹理下刀吧？”

小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白师祖会把这层境界称之为‘通识’！我听杜姐姐提起过，到了通识阶段，遇到灵体，就算不知道对方的名号，也能看穿对方的弱点！师爷，看来你这回是因祸得福啊！对了，那你体内的灵气经脉，到底何时才能长出来？”

这问题，我也没有答案。许前辈开口道：“不必着急，假以时日，总会出现的，你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

正说着，地牢里又响起脚步声。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闭上了嘴，静静等待来者的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