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老艾和江梦媛各自找到座位坐下。他们的座位在一排两座的区域。老艾的位子邻窗，江梦媛的位子临近过道。

隔着老艾，江梦媛看了看飞机的小窗户，问：“你喜欢邻窗的座位？”

“对啊。”老艾点头，“我喜欢起飞和降落时，透过小窗看风景。你呢？”

江梦媛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我都可以啊，就是坐个飞机赶路而已。”

老艾似乎想起什么，正色问：“明天上午，咱们要向董事会，汇报部门下半年工作计划，你报告做得怎么样？”

江梦媛拍拍胸脯，一脸得意：“有我在，你就放心吧，老板们绝对满意。”

老艾嘴角微扬，毫不掩饰地称赞：“是！江梦媛是老艾的贴心小助手。”

江梦媛眨眨左眼，笑着道：“ofcourse，妥妥的。”

“还真是，说你胖你就喘。”老艾无奈地白了她一眼，一脸嫌弃的表情。

但姚小仙却明显地感觉到，老艾心里暖融融的，那是一种踏实温暖的感觉。就像在寒冷冬日，一个衣着单薄之人沐浴在阳光下，温暖的光线透过皮肤上的毛孔，射入体内，暖意在身体里肆意蔓延，驱散寒冷与不安，周身都感到舒适满足。

江梦媛盯着老艾的脸，看了两秒，八婆般神神秘秘地问：“老艾，你都快30岁了，怎么到现在，也没听说你交过女朋友啊？”

老艾挑了挑眉，一副“那又怎样”的神情，反问：“你不是也没交男朋友吗？”

江梦媛一脸不服：“我以前交过啊，初中就交过。他天天抄我作业，我还帮他考试作弊，打小抄，那感情老好啦。”

“那他现在呢？”

“不知道，早没联系了。毕业后，就不联系了。”

老艾唇角微扬，故作勉强地说：“行，算你交过。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没交往过？”

江梦媛满脸惊讶，叹道：“天哪。你交过女朋友？这可是劲爆消息！”她压低声音，凑到老艾耳边，“你知道咱们公司里，那些八婆是怎么说你的吗？”

老艾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江梦媛咬着嘴唇，想笑又不敢笑：“他们私下都说，你这样的小哥哥，八成不喜欢女人。”

“what？”老艾瞪大眼睛，竟然飚出了英文，“我是什么样的小哥哥？怎么就不喜欢女人了？”

“就……还挺帅的。”江梦媛偷瞄老艾一眼，脸有些微红，“谁让你平日里那么儒雅有礼，文质彬彬的。而且，你也不太爱和女生说话。除了我，没见你有什么异性朋友……”

“哦？你是异性？你是女生吗？”老艾故作诧异。

“我……我当然是女生，百分百，纯的。”江梦媛话讲到一半，醒过味来，“不是，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老艾笑而不语。

见老艾不说话，江梦媛对他刚刚的话也不计较，反倒又凑上前，欠欠地问：“那你和前任为什么分手啊？”

老艾脸上有些不悦：“没有为什么。”

江梦媛似乎并未看出他的不高兴，依旧嘟着嘴，卖萌撒娇：“怎么可能没为什么？说说嘛。”

“江梦媛，你话这么多，身边的朋友不烦你吗？”老艾终于变了脸。

江梦媛嘟着嘴，嗫嚅道：“不烦。”话虽如是说，却还是闭上了嘴。

姚小仙撇了撇嘴，暗道：明明没交过女朋友，还要骗人家。不变个脸，这谎你圆不上了吧？

老艾不再理江梦媛，拿出本书，一页页地翻看起来。

江梦媛瞥了眼书的封面，写着《低成本创业》，想必是一本教人如何创业的书。她无聊地坐在座位里，戴上眼罩，塞上耳机，准备睡觉，可是辗转反侧，折腾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两分钟后，她终于安静下来，头靠在老艾肩头，静静睡去，长长的睫毛伴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像个乖巧的漂亮娃娃。

老艾扫了她一眼，并没有推开她，须臾又将目光又转回到书上，只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再翻动书页。

如果姚小仙没记错，江梦媛用的香水叫“挚爱”。与老艾共情的她，明显感觉到老艾并没有在看书，而是在发呆。准确说，他是在享受这香水的味道。

***

姚小仙收回灵力，离开老艾大脑记忆层，定了定神说：“你的记忆深层里，果然藏了个姑娘。”

“你怎么做到让我想起这些的？”老艾的双手，揉了揉两侧太阳穴，忖了下，猜测，“难道是催眠？”

“差不多吧。”姚小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许老艾如此理解，更容易让三维空间里的人类接受，“有人封存了你的记忆，我只能找到一些记忆碎片。”

老艾微眯双眼，似懂非懂地看姚小仙。

“你确实失忆了，但只是部分失忆。或许，我可以通过催眠治疗，帮你找回更多记忆片段。”姚小仙尽量用人类听得懂的语言，向老艾解释。

“好，居然还会催眠。”这后半句话，老艾像是在对姚小仙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姚小仙没有再做解释，她不愿意去编一些祖传秘诀、高人点化的故事骗老艾，于是再次启动灵力，二度开启与老艾的共情机制。

***

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照进麦当劳餐厅。

老艾背着一个墨绿色斜挎包，排在队伍最后，等待取餐。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取餐号28909。

他退出点餐系统，打开对话框，给江梦媛发信息：【麦香猪柳蛋加豆浆，正在向你招手。】

几秒种后，收到对方回复：【肚子笑了。】

今天排队买早餐的人确实有些多，足足等了十分钟，老艾终于拿到两份早餐。他看了眼表，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三分钟。

他一口气喝光了自己那份饮料，将纸袋装进斜挎包，捧着另一份早餐，深吸一口气，甩开大长腿，拿出高考跑一千五百米的劲头，向公司飞奔而去。

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艾终于赶在九点整，准时按下指纹。

江梦媛接过早餐，夸张地嗅了嗅纸袋里的香气，揶揄道：“卡点进办公室，老大可真牛。”

老艾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为了买早餐？”

“哦？”江梦媛眨眨左眼，调皮地笑了笑，凑近他，低声问，“专门给我买的？”

老艾从斜挎包里拿出自己那份，挥了挥纸袋：“江小姐，太阳都升那么高了，快醒醒吧！想什么呢？麦当劳买一赠一，送的那份扔掉可惜，就便宜给你了。”

江梦媛“切”了一声，白了老艾一眼，连声“谢谢”也没说，回到自己工位，趁人事部同事不注意，闷头吃了起来。

姚小仙也在心里“切”了一声，觉得老艾就是死鸭子——嘴硬。

一天的工作，忙碌而紧张。

早上十点，是公司管理层的周例会。各个部门的正、副职负责人都需要参加。

老艾和江梦媛所任职的公司，是一家连锁餐饮企业。他俩所在部门是市场部，老艾是市场部经理，江梦媛是副经理。

在公司里的各个部门中，市场部和销售部，就像两个结婚多年的夫妻，相爱相杀，谁也看不上谁，却谁也离不开谁。

本周，公司经营业绩不佳。果然，作为直接责任部门的销售部，负责人老范，把锅甩到了市场部身上：“咱们市场部策划的活动，会员积分兑换奖品，吸引力根本不够，顾客参与率很低，完全不能刺激销售。我这里有数据支持。”

他说着，把几张a4纸，发给与会人员，继续道：“各家门店的活动转换率不足百分之十五。艾经理，你作为市场部第一负责人，对这组数据怎么解释？”

各部门负责人将目光投向老艾。

众目睽睽下，老艾被突然问责，完全没有准备。他脑子里疯狂想着措辞，嘴里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姚小仙听到老艾“嗵嗵”的心跳声，比平时快出很多，正在她替老艾捏一把汗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这组数据我来解释。”毫无意外，是江梦媛，“我们的市场活动，是艾经理经过充分市场调研，结合我们品牌的特点，反复斟酌而提出的。活动推出前，我们曾潜伏在竞品门店观察过，活动转化率一般都在百分之三十左右。这个百分比，高于一般市场活动的转化率。”

众人又将目光转向老范，等待他的解释。

老范两手一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那又怎样？在竞品门店转化好，在我们的门店转化不好。这说明，这类活动并不适合我们的品牌。”

老艾已经调整好状态，唇角微扬，开始反击：“并不是不适合，而是因为我们的销售店员，在销售过程中的宣导不到位。”

“是的。”江梦媛接过老艾的话题，继续说：“我们在巡店过程中发现。在咱们门店中，只有五分之一的店员，会向顾客推荐活动，但更多店员不会推荐。甚至有的店员根本不了解咱们的积分兑换活动，无法向顾客做出内容解释。”

江梦媛将一叠培训说明，递送到与会人员手中：“所以下一阶段，请销售部范经理，加强对本部门销售人员的培训，这个是我们部门提供的培训话术，和活动要点，也希望大家一起监督我们的工作……

……

会议结束，老艾和江梦媛走在最后。

待其他人都走出会议室，老艾佯装沮丧地说：“今天老范的脸色好差啊，后半段会上一直苦着脸，我真是要心疼他一分钟。”

“最多一分钟，不能再多了。”江梦媛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道：“还说呢？要不是我事先有所准备，脸色差的就是咱俩了。”

老艾伸出双手，道：“来，givemefive！”

“givemefive！”江梦媛也伸出双手，与他击掌。

两个人击完掌，对视了两秒，不明所以地大笑起来。

保洁大妈拎着抹布和水桶，走进来收拾会议室，看到他俩对着狂笑，一脸莫名其妙地犯懵，嘟囔道：“诶呀，这是咋地了？你们这俩崽木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