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仙也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她只知道，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有形形色色的人在她眼前川流不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有的在微笑，有的在咆哮，有的向她展开双臂，有的向她举起刀子。

奇怪的是，姚小仙可以看到这些人的心。他们的心有的是红色，有的是黑色，还有灰色、粉色……各种颜色。向她横眉怒目的人，却长着一颗赤子红心，向她亲昵微笑的人，却长着一个腐臭的黑心。她更加晕眩了，胸口也阵阵发闷，这变幻莫测，错综复杂的世界，让她一个来自五维空间的神仙也感到迷茫无措，辨不清眼前的人是敌是友，是好是坏。

梦境一转，她又回到五维空间，回到她熟悉的每日晨练的花园。依稀间，她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小径的尽头一闪而过。姚小仙走上前想去看个究竟。那身影却向路边一闪，窜进了树丛。随后，她的头顶传来一阵剧痛。

这疼痛反倒让她清醒起来，斑驳陆离的世界里，繁杂的色彩在慢慢变淡。她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世界终于回归正常。

她躺在皮质的座椅上，座椅向后调节成钝角倾斜。这是在汽车里，车窗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应该是通风用的。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眼前的建筑是座十几层高的公寓楼，从颜色和建筑形状判断，这座小区就在酒吧附近，姚小仙上班时曾经从小区外经过。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艾博文居住的小区。

姚小仙身上盖着一件男士衬衫，浅咖色的，是她第一次见到艾博文时，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淡雅清爽，让姚小仙觉得安心踏实。

“老艾……”姚小仙轻声唤着。

“嗯？”身侧的驾驶位上，一个人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很快那个人骤然坐起，身子转向她，“你醒了？”

姚小仙点头：“我们在你的车里待了一个夜？”

“是。你那个样子，我真不知道该把你带到哪儿去。幸好现在是夏天，晚上车里也不会太冷。”艾博文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显然没有睡好，“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晕，还想睡，可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很多扭曲的面孔，就不敢睡了。”姚小仙的声音依旧虚弱。

艾博文用力地抿了抿嘴唇，眼睛里的小火苗又开始蹿腾起来。

“老艾。”姚小仙并没有注意到艾博文眼神的变化，“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想说什么？”

“你说，藤谷一辉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艾博文声音清冷，像是被冰水浸过一般：“我猜应该是含有γ-羟基丁酸的食物。”

“那是什么？”

“一种对中枢神经系统有强烈抑制作用的精神药品，俗称听话水。”

“听话水？真的有这种东西？”姚小仙对这东西的认知都是来自网络和电视里的法制节目，没想到这次竟然真地出现在自己身上。她一个来自五维空间的神仙，都不敢说让别人能听她的话，三维空间里的败类居然可以做出这么个东西，真是逆天而为。

“之前有人在咱们酒吧里偷偷推销过这东西给我，被我断然拒绝了。”艾博文叹了口气，“我在网上查过，这东西实际上是一种毒品，无色无味，被偷偷下在食物和饮料中，让食用的人失去反抗能力，出现幻觉……你以后去外面吃东西一定要记住，不许吃陌生人给的食物，离开座位回来，饮品、食品都不可以再吃。明白吗？”

“嗯。”姚小仙点头，眼睛里雾蒙蒙、亮晶晶的。

“还有，以后晚上下班回学校，我尽量送你。如果我送不了，你就上车前把车牌号拍下来发给我，进了宿舍立刻打电话报平安。”

“好。”昨天的事显然给艾博文吓得不轻，姚小仙有些心疼，解释道，“昨天的事，我想着，和滕谷一辉也不算是陌生人，大家都认识那么久，也算是朋友了。”

“不算陌生人？他具体工作单位你知道吗？他的成长情况、个人信息你知道吗？家庭地址、护照号码是什么？”艾博文的音量一句高于一句，语速也越来越快。

姚小仙语塞，这一连串的问题，她没有一个能回答出来，她半张着嘴说不出话。艾博文还是第一次对她这么严厉，语气中尽是愤懑不满。

“这些都不知道，还说不是陌生人？别以为人家请你喝过几次咖啡，你们上过几天课，就算是朋友了。朋友这两个那么重，他根本担不起。”

姚小仙咬着嘴唇认真听着，艾博文批评得句句在理，这次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她也不知道究竟还会发生什么。

看到姚小仙委屈的模样，艾博文目光柔和了些，安慰道：“不过好在滕谷这人还没有完全坏透。你也该吃一堑长一智。”

姚小仙点点头：“知道了。”

“你现在打算去哪？我送你回学校吧？”艾博文要发动汽车，他去摸车钥匙，手背上的伤口被什么东西碰到，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嘴里发出“嘶”的一声。

“你手背怎么了？”姚小仙听到声音，抄起他的手背认真查看，“受伤了，是为了救我弄伤的吗？”

“没事，皮外伤。等一会儿药店开门，买一瓶碘伏消消毒就好。”艾博文要缩回手，姚小仙却不肯放开，紧紧抓着他的手。伤口有五公分长，边缘处的血已经凝结，但破口处却并没有愈合，狰狞地裂开一条缝隙，借着晨光依稀可见里面鲜红的嫩肉。

“伤口这么深，可能会落疤的。”搞不清为什么，姚小仙的鼻子有些泛酸。她和艾博文非亲非故，萍水相逢，对方几次出手帮她，如今还为她受了伤，可能要落下一辈子也抹不去的伤疤。

她心里不落忍，不争气的眼泪流了下来，嗫嚅道：“老艾，我错了，以后一定会注意，不再给你惹麻烦。”请下载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