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阕

《与君阕》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山高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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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朝敲着案几上的奏报,陈国皇族还剩下多少人?

尤达想了下,宗族还有百余人。

顾明朝展开奏报,将其中略有名望的迁去燕都。

公子,张念求见。归鸿一身药味在门口躬身。

顾明朝写调陈的手顿了下,请。

尤达扶着腰上的剑正襟危坐。

草民见过公子。张念胡子拉碴的模样叫人略微有些吃惊。

张将军请起,有何事不妨直说。顾明朝打量着他的神色。

张念拱手,公子,我家主人昨夜暴毙,请公子准允草民护送主人灵柩回韶州。

韶州已经被江宁接管,顾哲安已经没有了用处,顾明朝稍作思索道:将军手上毕竟人手不足,我派人和将军一道吧。

张念叩头,谢公子。

尤达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公子,顾哲安为什么一定要死?

顾明朝叹气,他一直没有接受自己成为了废太子的现实,在他心里,他是这个国家的君,为他的子民做的事,却只是让他们在国破之时保全他们的性命。他当然接受不了。

尤达讪笑,这……这还是留给史书评价他吧。

顾明朝借着打开的窗口,看着脊背微屈的张念,轻声道,可惜史书上只有一笔废太子。

风吹进来,卷起顾明朝手边的镇纸,笔尖的墨点子随意的泼在纸上,凌乱得看不清字迹。

我要见顾明朝!聒噪的声音搅和进风雪里,让这个雪天都变得吵闹起来了。

公子,是范阳卢氏的当家夫人华申姜。尤达出去查看了一趟。

让她进来。顾明朝随意的将沾了墨汁的折子写好,蜡封好递给尤达。

顾公子。华申姜微微颔首,乍一见面,她就摆出了世家一贯的清高样。

顾明朝双手交握,骨节分明,将下巴搁在上面,将谢松照审视的模样学了个十足十,华夫人,不知您要见我所谓何事?

华申姜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袖口,公子的身份以后在周国的朝堂上,想必会举步维艰……

华夫人说笑了,在下乃谢松照之徒。本就是朝堂上的人,何谈举步维艰。顾明朝好笑的直起身,将谢松照的官印和私印放在案几上。

华申姜瞥了一眼,用你的时候,自然当你是宝,公子该不会这么天真无邪吧?连鸟尽弓藏都没有听过。

顾明朝哂笑,华夫人,不必用这样拙劣的离间计。就算面前是万丈深渊,只要他开口,我就会跳下去。伸手将私印拿在手上把玩,修长的手指捏着那两寸长的白玉印,像是捏着对方的咽喉。

华申姜嗤笑,那还真是……忠心耿耿啊。话锋一转,顾明朝,你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的,日后他要抛弃你,就和踹开一只狗一样,你难道一点不为自己打算吗?

顾明朝好整以暇的向后靠,说说看,华夫人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华申姜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展开,摆在顾明朝眼前,这便是我想与公子做的交易。

在下只是谢松照的徒弟,身后并无支撑,华夫人选我,实在不是明智之举。顾明朝轻轻弹了下宣纸。

华申姜微微屈身,只要你娶了我卢氏女,那么往后,范阳卢氏和平原华氏都是公子的支撑。

顾明朝抬起头,指尖点了点眉心,华夫人,我在下一没有野心,二没有目标,你选我,实在是下下策,不如,我给你推荐个好去处。Z.br>

华申姜直起身,顾公子,你是想说,入宫做太子妃妾吗

顾明朝挑眉,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这个卢氏女只是个旁枝末节的庶女,别说送进宫,单是将名字拿出来,太常寺里那个看不出来?

华申姜笑了笑,顾公子,君恩难承。

顾明朝心下顿时明了,那夫人还有一个人可以选的。

华申姜隐隐有些不耐烦了,何人?

谢松照,他已二十有三了,却并无妻室,在朝中威望颇重,而且,我完全听命于他,夫人选他,不是一举两得吗?

华申姜有些心动,可谢松照是江左谢氏的人,便是她嫡亲的女儿嫁过去……都怕降不住,这个旁枝……

顾明朝不容拒绝的唤尤达进来,尤达,请华夫人去见侯爷。

华申姜只能仓促收走方才给顾明朝的纸,面色不虞的往外走。顾明朝也起身从后门绕去了谢松照的房间。

谢松照躺在床上盯着房梁,旁边坐着窦思源一惊一乍的下棋,睡是不睡着的,醒着也不让他看棋,只能干瞪眼。

侯爷,窦大人,公子打发了范阳卢氏的当家夫人华申姜过来。归鸿推开一道缝,挤了半边脸进来。

谢松照眼睛一亮,请。

窦思源转身给背后他垫了个楠枕,嘟哝道:整什么幺蛾子。

谢松照轻声道:他知道我闷,打发来我解解闷的。

窦思源咂舌,你们师徒二人真是……

谢侯爷。华申姜语调平和的颔首。

谢松照将褥子往上拉了拉,华夫人客气,不知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华申姜循序前进的问,我听闻侯爷有一爱徒,名为明朝,年近弱冠,尚未婚配,范阳卢氏有一女,与您爱徒甚为般配。

谢松照和窦思源同时一愣,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谢松照为难的摸了下笔尖,华夫人可曾与明朝商量过?

华申姜道:顾公子说,婚姻大事,要您替他裁决。

谢松照指尖向上,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他对这桩婚事可有何表示?

华申姜看出了谢松照随顾明朝心思的想法,公子说,听您的话。

屏风后的顾明朝靠着柱子冷笑。

谢松照咳了下,嗯……这事……代我唤他来问问,明日再给华夫人个准话。若是明朝愿意,我便为他下聘,倘若他并无此意,那谢某便替他向华夫人赔罪。

华申姜恰到好处的笑了下,那便有劳侯爷了。

谢松照颔首。

窦思源放下平静的伪装,呱呱乱叫,这是什么意思?小明朝这是有意?但不好意思跟你说?

谢松照拍开他的手,胡说八道,他当是初遇这种事,害羞罢了。

窦思源瞪圆了眼睛,他……他害羞?松照,你……

谢松照把手缩回被窝,我担心一点,卢氏会随便拿个女儿来搪塞他。

窦思源冷笑,怕什么,合作没有诚意,那山高路远,出点什么意外,他们也是鞭长莫及。

谢松照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说,你少教他这些,他要做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可不能被你带偏了。

窦思源冤枉的捶床,你说什么呢,你那徒弟……

窦大人。顾明朝及时出来刹住他的话头,我来照顾松照,窦大人去休息吧。

窦思源囫囵把话咽下去,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顾明朝上前温柔的给他掖被子,侯府的钱都是我在管,你哪来的钱替我下聘?

谢松照无奈的笑了下,伸手敲他额

头,我堂堂一个一品军侯,难道只靠哪点俸禄度日吗?

顾明朝眼皮微微垂下,盖住大半眼睛,原来是这样啊,私房钱确实不能让别人知道。

谢松照一看他这委屈的模样,立马缴械投降,唉……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燕都最负盛名的酒楼十三楼知道吧?

顾明朝捉住他的手塞回去,你开的?

谢松照点头,是啊,销金窟。

顾明朝凑近了些,看不出来啊,侯爷还有经商的本事。

谢松照又把手伸出来,揉了揉他的头,都是费长史在打理,你回去后想学,就去找他。

顾明朝又给他塞回去,把手捂好,我对你的那些私房钱没有兴趣。

谢松照叹气,这些钱可都花在了你身上,你还生我的气?

顾明朝侧头看他,谢松照眯眼笑道:你的衣裳就没有便宜的,那都是千金难求的,十三楼的钱不入侯府的账簿,走的都是我的私库。

顾明朝面色稍霁,转身去倒茶水,低声道:我又没计较这个。

谢松照偏头咳起来,顾明朝慌忙放下茶盅来给他顺气,你怎么样?要不要请漼大人过来?

谢松照摆手,缓了好一会儿,无妨……

顾明朝扶着他躺回去,对于华申姜说的事情,你怎么看?

谢松照揉了揉额角,据我所知,卢氏三支嫡系的嫡女都已有婚约,她说的卢氏女,绝不会是……咳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费心铺的路,我不会让人毁了。你睡会儿,我请漼大人过来给你看看。顾明朝手忙脚乱的给他拍背,你要不就一直侧着睡?

谢松照摆手,不,不必。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顾明朝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放心,我都能行。

谢松照轻轻应了声,慢慢睡过去。

顾明朝起身将门关严实,窦大人,松照睡了,你……

我跟你一起吧,看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窦思源跺着冻僵了双脚,快缩成了元宵。

请。顾明朝求之不得,谢松照向来浅眠,生怕有人吵到他。

公子,林帅到了。尤达在廊下拐角处差点撞上窦思源,连退了好几步。

顾明朝脚下加快了,推开简易的书房就看到林浥尘在擦刀,林帅。

林浥尘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复杂,松照呢?

窦思源走到火盆前翻来覆去的烤手,刚睡下。晚上兴许你去见他。

阿兄的沉疴可有好转?云访摘下幕篱起身。

顾明朝不动声色的撞了下窦思源,见过公主。回公主,家师沉疴未愈又添新伤,需要静养。

窦思源立即转身躬身行礼,见过公主。

林浥尘放下他的露陌刀,他可说过他下一步要去哪里?

顾明朝不解道抬头,还有何处需要他去?陈国已灭,南国内乱,江帅南出滏阳,直逼安阳不过是时间问题。他……

林浥尘烦躁的把刀插回去,还有北疆和江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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