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江说：“冯先生讲得确实太深奥了，便是举人都未必能全部理解。既然这样，我就多抽时间给你讲课。”

苏怀瑾：……“有劳长史了，属下就怕耽误了您的事。”

唐清江放下她的笔记：“那就闲话少叙，开始吧。”

冯邦彦讲得比较细，进度本就有些慢。唐清江有意将冯邦彦讲得太深的地方又重新点拨了一遍，故而进度又比以往慢了不少。

傍晚，唐清江说：“这样下去，完不成十五天粗学《论语》的计划，晚膳后再过来学习。”

一下午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了，苏怀瑾累得头晕脑胀，又不敢说不想学，只得躲到空间睡了一觉，怕唐清江提问，又梳理了一遍下午的笔记。

广陵王在外书房用晚膳，召唐清江作陪：“先生不是说要亲自去处理宝应县赋税难收的问题吗？怎么派了冯先生？”

唐清江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庶务虽然劳心劳力，也能促人成长。冯先生高才，若一直被拘在书斋中，恐怕会埋没了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好了，不做夺人所爱的事情，偏偏情不自禁地跑到了东书斋。王爷召他侍膳，专门问起这件事，莫不是也起了疑心。

于是，唐清江又描补说：“属下想，以后派门客去处理事务时，实行一带多。”

“一带多，怎么个带法？”

“一个人主管事务的处理，另带几个人跟着学习。这样也能为王爷多培养些实干的人才，王爷意下如何？”

广陵王点头：“先生的建议很好。着人拟公文吧，不是什么大事，命令由先生签署就好。”

广陵王府中的小事，历来都有唐清江签署命令。

王爷对他信任依旧，他却在觊觎他的爱人。唐清江心中满身负罪感，决定晚上不再去见苏怀瑾。

唐清江说：“属下安排陵苕先生晚上继续上课，只是冯先生出府了，其他门客都不愿意为她授课，不然王爷命人给她传个话吧，今晚就不进学了。”

广陵王觉得很奇怪，冯邦彦出府了，你唐清江还在啊，为什么你不去给她讲课？

“先生为什么安排她晚上再进学？”

唐清江愈发心虚了：“怕完不成15天粗学《论语》的任务。”当时不忍离别，忍不住找个借口再见她。

广陵王更加不解了：“先生做事，本王素来放心，便没过多介入。只是，本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她十五天就学完《论语》？如此囫囵吞枣，也有什么益处吗？”

那时候唐清江对苏怀瑾还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其中缘由可以坦荡地说：“因为她没有时间了。”

广陵王皱眉：“愿闻其详。”

“我们的计划是两到三年内回京，若在此期间，陵苕先生不能独当一面，不能有所作为，您可还要带她回京？”

广陵王说：“无论她学成什么样，本王都会带她回京的。”

“一个做过您姬妾的门客，貌美如花却百无一用，世人自然会拿她当您的姬妾而非门客对待。届时，后院的妒火会烧到她身上，前朝的诽谤也会淹没王爷。”后院，指的是裴王妃。

如今在广陵，裴王妃还有些顾忌，若回了京城，裴王妃极有可能干脆地弄死苏怀瑾。

“属下认为，她不要参加科举或做学问，不必将四书五经学得太深，应该腾出更多时间学习处理事务，增强应对各种阴谋诡计的能力。”

广陵王沉思良久：“先生深谋远虑，祈年佩服。只是，即便她能独当一面了，她与本王的过去也一样会被人拿来攻讦的，该有的嫉妒也分毫不会少。”

唐清江说：“但她能保护自己了。”

广陵王叹息：“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了，也就不会跟本王回京了。”

说什么“留人，用情牵”，他其实明白，她对他没那么深的感情。靠他立足、耳鬓厮磨的时候都没有，羽翼渐丰、天高任鸟飞的时候，怎么会留恋他。

广陵王苦笑：“说到底，我们之间没有未来，是本王执念了。”

唐清江有些可怜他：“未来的事情，哪里是当下能断定的，属下只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广陵王勉强笑了一下，因为他知道，她不是那个有心人。

“既然她进学迫在眉睫，那就要不舍寸工，今晚，劳烦先生教教她吧。”

唐清江有些意动，又愈发觉得对不起广陵王的信任。

广陵王缓缓地说：“她终是要脱离内院的，本王何必强留，还是助她一臂之力吧。以先生的名义，将东书斋划给她做专用书房吧。”

唐清江说：“可是要设置茶水房和休憩室？”

广陵王点头。

唐清江说：“外院有上等门客居住，若是传出风言风语——”

广陵王说：“流言蜚语只会让她更坚韧，本王相信她。”

唐清江头脑一热，不知道怎么地秃噜出一句：“若她对别人产生了感情呢？”又忙描补，“属下的意思是，还是要陵苕姑娘与其他门客避着点。”

广陵王笑了：“她连本王都看不上，府中门客哪个能入她的眼？她不想跟后宅女人撕扯，免不了跟男人共处，随她去吧。”

唐清江不由自主地想，苏怀瑾连广陵王的温柔和广陵王府的富贵权势都不留恋，自己凭什么打动她？

他们内心的波澜起伏，与苏怀瑾毫无关系。整日高强度脑力劳动，让她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来，只想做些简单机械的事情来缓解压力，比如，擦窗户。

苏怀瑾擦得正起劲，外面传来说话声，声音逐渐清晰——

“算起来，本王好久没有听先生讲学了，真怀念那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啊。”

“属下才疏学浅，授课中不当的地方，还请王爷多指教。”

什么意思？广陵王要来听课？她怎么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而且，一张桌子被竹帘隔开，两头各一张椅子，是她和唐长史的，根本没有广陵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