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嵘举起“父亲”两个字。他回朝复旨，需要知道胡云娘的身世。

邱知府问：“胡云娘，你父亲做什么的？”

这个真触及苏怀瑾的盲区了：“我不知道。”

“你没见过你父亲吗？”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见过。”

“你！你难道是自幼被拐卖到青楼的？”

苏怀瑾摇头：“我真不知道。”

陆峥嵘又举起“肃”字。

邱知府摸了一下惊堂木，又放下，用手拍桌子：“胡云娘，你好好配合本官审案，还能早些离开牢房，不然——”瞥到广陵王冷冷的眼神，说不下去了。

“来人，为她去除手铐脚镣，搬个小椅子，让她坐着回话。”

衙役依言行事，苏怀瑾坐在小椅子上，不免对邱知府心存感激：“谢大人。民女不是故意不配合大人，民女真不知道。”

“民女入广陵王府前，在馨雅院自杀过一次，自杀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连自杀过的事情，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广陵王惊愕又愧疚，他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以前的事情。

苏怀瑾说：“大人随便编一个吧，这又不是案子的关键，无所谓的，民女会签字画押的。”

邱知府说：“也好。胡云娘，你在广陵王府做了半个月门客，预支了十两银子，然后一去不复返，是不是？”

“是。”

“做姬妾时，被罚月银一年，是不是？”

“是。”

“改做门客后，广陵王府可有说过，要继续扣除每个月五两的姬妾月银？”

这个，可是广陵王亲口说过的，她便是不承认，邱知府也不会信她的。

“说过。”

广陵王闭眼，她为什么不辩驳，无凭无据的事情，为什么不矢口否认了！这是，心如死灰吗？

“那你可承认，不经允许离开广陵王府，相当于欠广陵王府六十两银子？”

“承认。”

陆峥嵘举了个“刑”字。

广陵王瞪了他一眼，但他依旧举着，只能去瞪邱知府。

邱知府说：“你可知道，按律应当黥面，发配牢城营。”

苏怀瑾说：“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陆峥嵘举“还”字。

邱知府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苏怀瑾摇头：“没有。”

陆峥嵘摇头，在“还”后面加了个“钱”字，组成“还钱”。

邱知府恍然大悟：“那你可能偿还广陵王府的银钱？总共六十二两半。”

只要还钱就能免予处罚，广陵王并不是一定要置她于牢狱之中。苏怀瑾的心又活了起来：“能，丹青坊欠民女工钱呢。”

陆峥嵘举“另审”字样。

邱知府说：“丹青坊之案，需要另行审理。今日先到此为止吧，人犯还押大牢。”

苏怀瑾起身，衙役拽着她往外走，习惯性地吆喝：“走！快走！”

邱知府听得心尖直颤颤，手都在哆嗦：“哎，你们慌什么，慢慢走就行。”

广陵王起身想追，被陆峥嵘和唐清江拦住。

苏怀瑾听到屏风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走得更快了。

广陵王扶着屏风站着：“这次劝住本王，又是为了什么？”

陆峥嵘说：“殿下，她似乎对广陵王府憋着一口气，下官以为需要先知道她的心结，解了她的心结，她才能心甘情愿地回到广陵王府。”

唐清江也说：“是啊，王爷，我们总该知道她好端端的为什么离开，是谁给她气受了，还是谁误导了她。”

广陵王眼眶眼珠都是红的：“本王去问不行吗？”

唐清江说：“她会跟您说实话吗？关于她的身世或者失忆的事情，她跟您说过吗？”

广陵王摇头：“那也不需要通过提审来知道，她不能再在牢里待着了，一天、一个时辰也不行！”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邱知府弱弱地说：“王爷，按照《大魏律》，对身体孱弱的囚犯，可以具保假释。”

广陵王与唐清江同时开口——

广陵王说：“她不是囚犯！”

唐清江诘问：“你说谁是囚犯？”

陆峥嵘失笑摇头：“殿下，王府是原告，不宜再做具保人，不如让下官来吧。”

广陵王说：“有劳陆公了。”

唐清江也感激地看着他。

陆峥嵘官场浮沉二十多年，竟然又感觉到了压力。

广陵王与唐清江还没走出知府衙门，陆峥嵘就签好了具保书，邱知府连声催促衙役去释放苏怀瑾。

“都不许推搡，人家又不是不走了，推搡啥？”

“说话声音小点儿，你们这些大老粗，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

“可别当人家是囚犯，拿她当姑奶奶伺候着，记住了。”

吏目一溜烟跑出去，一刻钟后回来，蔫巴巴的：“陆大人、知府大人，她不肯出来。”

邱知府失声喊道：“什么？还有人不想出狱的？”

陆峥嵘心道：还真是倔强得少有。“她怎么说？”

“她说不认识您。”

陆峥嵘甩袖：“罢了，本官亲自去接她。”

邱知府：“哎呀，陆公，您千金之躯，怎么能去那腌臜地方。”

陆峥嵘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邱知府只得小跑跟着：“人呢？快来人，头前带路。”

一进女牢，铺面而来的潮湿与异味就让陆峥嵘犯了恶心：“她关在这里面？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她吗？她在殿下心里什么分量，你不清楚吗？”

邱知府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陆大人，下官吩咐底下了，吃食都是准备得最好的，谁也不敢冒犯她。下官，下官也没想到这里面这么脏，下官马上命人清理，马上。”

“雨后送蓑衣，还有用吗？”

苏怀瑾被具保假释弄得一肚子气，陆峥嵘是谁？她反正不认识。来保释她，肯定是广陵王的关系。

把她弄到牢里，又派人把她具保假释，这算什么？胡萝卜加大棒吗？

我苏怀瑾不吃这一套！

可是，该怎么离开监狱呢？那胖知府看起来不像个清正的，如果司法体系像《水浒传》里演的那样黑暗，她会含冤莫白的，为了赌一口气赔上半条命，值吗？

同意具保假释？那不正中了广陵王他们的下怀，他们向她炫耀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让她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