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知府汗颜，他跟银子直接接触，不是请上官“笑纳”，就是别人请他“笑纳”，这不是成习惯了嘛。

陆峥嵘说：“你这丫头，说话没个轻重。这是丹青坊给你的分成钱。”

苏怀瑾说：“分成钱这么多？我们当时约定的是四六分，我四他们六，哪能分这么多啊！”

胖知府说：“他们沽名钓誉，盗取了姑娘的名誉，哪里还有脸分钱。”

苏怀瑾说：“刚开始一幅画不过几百钱，所有金额加起来也没五百两吧。”

陆峥嵘：……真是个实在人，难怪殿下喜欢。“他们如此虐待你，自然是要赔偿你的。”

苏怀瑾笑道：“是哦，忘了这一点了。啊，对了，王府的钱还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胖知府说还了，陆峥嵘说没还。

苏怀瑾瞪眼：“到底还了没还？”

胖知府说：“还了，还了，王府总管还开了条子呢，姑娘要看看吗？”

陆峥嵘闭上眼睛，这个蠢材，若让苏怀瑾亲自去还，不是能制造机会让殿下见见她吗？

苏怀瑾说：“条子给我。”免得将来广陵王府讹我，“银子送到我房间。”我要去买田置业，过古代中产的快乐生活。

第二天一早，苏怀瑾就出门了，直到黄昏才回来。

陆峥嵘问她去做什么了，她只说游玩，陆峥嵘便招来她的奴仆问。

仆从说：“怀瑾姑娘去了牙行，打听城内房产和城外田产，似是要置业。”

陆峥嵘道：“这不是胡闹吗？哪有女人置业的。”

“为什么不能？”苏怀瑾推门进来，凶巴巴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回来找您拿个主意的。”

就知道这货会问仆从，果真，被她抓了个现行。苏怀瑾烦他，连“兄长”也不愿意叫了。

陆峥嵘说：“《大魏律》明文规定，女人不能立户，而房契地契，只能记在户主名下。”

苏怀瑾愣住了：“凭什么，这太不公平了！”转身跑出去。

陆峥嵘摇头：“小姑娘家，不明事理，恣意妄为。”

大半个时辰后，仆从告诉他，苏怀瑾没有回客房的时候，他才慌了：“快，快找。”

这次他不敢擅作主张了，亲自去通知了广陵王。

广陵王亲自带人去找，还好，这次苏怀瑾没走远，也没遭遇不测。

苏怀瑾坐在驿馆后面的池塘边，望着水里的月亮发呆。

广陵王看到她，又不敢上前，给陆峥嵘示意。

陆峥嵘上前：“瑾妹妹，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叫我们好找啊。”

苏怀瑾回头，朦胧的月光中，一眼就看到了广陵王，再也不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广陵王缓缓向前：“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柔。苏怀瑾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捶地：“太不公平，凭什么啊！”

“我以为我只要够努力，总能不依附谁，自力更生的。哪怕活得差一点儿，总还是自由自主的。”

“可是，到头来告诉我，我连买田置业的资格都没有。不能置业就没有安身之所，还不如直接宣告我只能依附别人呢。”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为什么连一点儿活路也不给我！”

广陵王犹豫再三，还是没敢给她一个拥抱，而是递出一个帕子：“擦擦泪吧。”

唐清江说：“这事儿倒也好办——”

陆峥嵘拦住他：“唐长史是说上书陛下，修改律法？我朝律法许多沿袭自前朝，确实有很多不合时宜的地方，但因循已久，改，恐怕不是一句话的事。”

苏怀瑾从没想过去改法律，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改法律都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陆峥嵘说：“瑾妹妹傲骨天成，不愿意依附于人，为兄佩服。可是你要知道，人是免不了依附人的。”

“女人依附男人，个人依附家族，小家族依附大家族，大家族依附世家，世家依附皇族，没有人可以脱离家族而存在。”

苏怀瑾听着，只觉得绝望。

陆峥嵘又说：“这个世界那么不公平，你何不去改变它？”

苏怀瑾抬头：“我？我自己连活路都找不到了，还能改变什么。”

“不是你自己，还有为兄、唐长史、冯先生，等等，我们一起辅佐殿下，去改变些事情。”

苏怀瑾起身：“这是什么意思？需要我做什么？”

“留下来，做殿下的门客吧。”

苏怀瑾沉默不语，说什么门客，还不是依附广陵王而活。她就是憋着一口气，不想依附他。

依附他，就不能平等地爱他了，她什么都可以低人一等，唯爱情不能。

陆峥嵘知道她的心结：“瑾妹妹，你只要不以色侍人就好了，何必强求绝对独立呢，你做布衣门客，与画痴汪沂南无异。”

苏怀瑾侧头，看到广陵王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说：“好。”

说完又后悔了，说什么做门客，少不了跟他藕断丝连，怎么能这样呢：“不过，我先不回去，我还要在外面再玩一段时间。”

广陵王自是应下，此事便揭过了。

“胡云娘”不是陆峥嵘此行的主要任务，之后的许多天，陆峥嵘是住在广陵王府的，全力解决齐夫人和离之事。

苏怀瑾得了相当大的自由，便开始疯狂花钱。

买家具，大到桌椅、拔步床、百宝阁，小到妆奁、浴桶、洗衣盆等。

买被褥，买衣服，买笔墨纸砚，买炉具，买锅灶，买米面，买油盐酱醋茶……什么雨伞蓑衣、干柴火石，一应俱全。

这个鬼世道不给她生存的空间，难道她就要去死吗？

偏不！她才不干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她就要好好活着。

虽然不能买田置业，可她随身带着一个超级大房子呢，还是可以安家的。

苏怀瑾将买来的家具放在空间中，用朱砂在地上画了功能区。

卧室区放了拔步床，铺上被褥、挂上香囊；书房区放着桌椅和笔墨纸砚，盥洗区放着浴桶，厨房支起炉灶、储有食物和调味品，杂物间放着各种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