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暝与云染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出几分惊疑。

北周城那边才传来柔然吞并北戎赤勒领土的事，云染风甚至还怀疑云墨突然离开，是否与此事有关，只是她还来不及查询，柔然皇子便来叩关，这未免太凑巧了些。

萧瑾暝脸色冷沉，“塔木及，可是柔然三皇子？”

“正是。”

萧瑾暝似想起什么，脸色又沉了沉，示意报信之人先进宫送信，“你先进宫。”

那人不敢耽搁，匆匆进宫报讯。

云染风看萧瑾暝脸色不对，侧眸望去，“怎么回事？”

柔然本是北戎附属之地，自立为国之后，一直老老实实，连北戎大举攻打北周城时，柔然也没有妄动，所以连带着云染风确实不知道柔然具体情况。

但让萧瑾暝变色，倒也是件稀罕事。

萧瑾暝望她一眼，低声解释，“柔然三皇子是柔然皇后所出，虽说是嫡出，却在柔然并不受宠。”

云染风懵了下，但她也明白萧瑾暝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宫闱秘事，于是示意他继续说。

萧瑾暝道，“因为他的母后是北戎公主，柔然脱离北戎自立那一年，她为了证明自己反对柔然自立，便带着当时尚不足五岁的三皇子自焚于宫殿之中。”

云染风倒抽一口冷气。

虎毒不食子，这位柔然皇后居然带着儿子自焚，未免过于狠辣刚烈了。

她忍不住道，“那最后……”

“三皇子绝境之下咬了皇后一口，自火场里逃了出来，可皇后却葬身火海，坊间还有传闻，三皇子为了保命，捅死了生养自己的亲娘，这才逃出来的。”

“什么？”云染风愕然，“你刚才不是说他当初不足五岁？”

尚不足五岁的孩子，捅死亲娘，这未免也太过骇人了些，理论上也做不到呀。

“柔然三皇子天赋异禀，不足五岁便比寻常孩童高上许多，能担百斤担，能射天上鹰，他若存心杀人，也不是那等难以办到的事。”

萧瑾暝冷静的道，“事后火灭，柔然皇后已经烧焦的尸体上确实能看见小腹处有伤口，只是谁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做的，还真的是柔然三皇子做的。”

“三皇子也不知道？”云染风忍不住道。

“他逃出火场连伤带吓，生了一场大病，再醒来时便没了记忆，关于大殿里的事统统忘得一干二净。”

云染风咂摸了下其中意味，发现这位三皇子与萧瑾恒一般，这‘忘记’的过于凑巧，简直不能推敲。

萧瑾暝继续道，“不过柔然三皇子虽然因此受了排挤，可他毕竟天赋异禀，行事又狠辣，他又是嫡出，所以虽然柔然皇子不少，可他已渐渐成了柔然皇子中的第一人了，便是之前柔然吞并北戎与赤勒领土，便是他的手笔。”

“那是他做的？”云染风是真的诧异了。

怪不得萧瑾暝脸色不大好看。

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样一个心思歹毒手段狠辣的人物来大隶，萧瑾暝自然是要警惕的。

不远处宫门大开。

约有时十数人急奔而出，似乎是要向各处报信，其中一人奔了两步，眼角余光扫见这里，脚步立刻顿住。

只是那人颇为伶俐，见她与萧瑾暝在这里说话，便识趣的停在数丈开外，只是脸上的急切怎么也遮掩不住。

云染风了然。

这人大概便是奉命来请萧瑾暝入宫商讨的。

虽说大隶已经打退了北戎与赤勒，但接二连三数场大仗，已经损耗了大隶不少国力，财政兵力都空虚，怕是支撑不起再一场战争了。

萧瑾暝也望见了来人，眉头微不可见的拢了起来。

事关两国，萧瑾暝已被封王，自然要担负起比常人更沉重的责任，他能抽空说上这许多话，已经是极难得了。

云染风低道，“快些进宫吧。”

萧瑾暝也知道现下乾康帝正在等他，飞快望了眼来人，低道，“染风，如今柔然三皇子叩关，此事非同小可，我这几日可能要忙，你自己那边当心。”

“我明白。”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萧瑾暝却当她是三岁小孩，不顾宫里人面上溢于言表的焦灼，继续急道，“大将军那边，我会派人护着，方夫人的事，我会让人打听，有些事情，藏在暗处的人，比你在明面上打听起来，事半功倍。”

云染风张了张嘴，还是点头，“……多谢。”

以她与萧瑾暝之间的牵连，再说什么，未免太过矫情了。

她望了眼那边已经焦急的想要过来的宫人，点了点头，转头便走，只是还未转身，手腕便被人拉住，她微怔回过头，“怎么了？”

萧瑾暝定定望着她，一字一顿，声若坚石，掷地有声。

“不管你如何选，我都随你……我护着你。”

所以之前即便以为她因为太后娘娘的话而恼了，他也不远不近的跟着，不敢或离。

这话说的仓促而直白，甚至没有丝毫遮掩，更谈不上丝毫委婉，像是一颗石头，重重砸过来。

稍嫌鲁莽，却砸的云染风心口颤了颤，心口某处压抑的情绪如流水似的涌出来，一时间竟阻拦不及。

她望向面前坚硬如山般的男子，过往一幕幕如流水一般涌过面前，她缓缓舒了口气，轻轻的，慢慢的，像是将一直堵在自己心口的块垒也叹了出去。

土味情话什么的，简直有罪。

“萧瑾暝，我……”

“殿下。”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那边等着的人再也忍耐不了，往这边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急道。

萧瑾暝闻言分了下神，再回过头来，云染风已经袖手站好，唇角含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眉眼间似乎笼着极淡的羞涩之意，可等他仔细看去，却又看不出任何端倪。

萧瑾暝心口砰砰直跳，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他下意识往前，“染风。”

云染风一笑，“殿下在等着你。”

“你……”

“等解决了此事再说。”云染风干脆利落的道。

她不是那等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之前是理不清自己的思绪，现在既然理的差不多了，那她便不惮于表露自己。

不过也只是理的差不多，还差一点关窍，说不得再等上几日，便也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