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乱的大殿倏地一静，众人不可置信的回头，望着孤零零的倒在血泊中的章皇后，都呆在那里。

章皇后为人算不得如何谦和恭敬，甚至不如长袖善舞处事圆滑的德贵妃得人心，可她毕竟是皇后，后宫乃至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去了，死的如此潦草惨烈，简直令人感到荒谬。

便是被人扶住往里殿走的乾康帝也回过头，他被头疼折磨的几乎发狂，双目通红如血，怔怔的望着倒地不起的章皇后，原本有些茫然的眼眸里竟突然清明起来。

他真的杀了皇后？

“皇后？”他喃喃低语，眼前浮现许多画面，只是那画面太过支离破碎，偶尔捕捉到了，也是章皇后肃然讥诮不讨喜的模样。

他竟想不起她笑的样子，又亦或是说，她从来都没笑过。

为何？

是后悔嫁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章皇后死的过于惨烈，乾康帝心口难得生出几分愧疚，再望着章皇后身下的血泊，血腥的颜色刺入眼帘！

原本情绪化为汹涌的火焰，直冲他的天灵盖，又在瞬间凝固成冰，一冷一热交叠在一起，原本就疼的厉害的头愈发刺痛，他脸色一白，竟往后一仰！

“陛下！”香嫔尖叫着上前扶住他，“快快快，陛下晕倒了！陛下！”

皇后虽然重要，到底不如皇帝重要，众人登时忙乱起来，还是宣太后一锤定音，“慌什么，送陛下去内殿诊治，香嫔也跟着一道去，哀家在这里。”

“是！”

众人不敢怠慢，慌忙应是，立刻拥着乾康帝往内殿走，不到一会功夫，大殿里立刻空了大半人，章皇后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明黄的皇后衮服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色，血腥而凄艳。

宣太后环视周遭，沉声道，“今日之事，若是谁敢泄露分毫，不用陛下出手，哀家就能诛他九族，尔等可明白了？”

皇后被皇帝刺死，事情太大，而且近乎丑闻，一旦传扬出去，于乾康帝与章皇后的名声都是极大的打击，更何况章皇后乃是章家这一辈的独女，备受宠爱，虽说章相如今属于半隐退的状态，可章家到底是名门望族，若知道章皇后这般死法，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况且柔然三皇子还在大隶，传扬出去，难免异族会起动乱之心。

在场众人悚然一惊，齐声应是。

宣太后环视周遭，又想起一件事来，立刻道，“柳大监何在？”

“奴才在。”

“速去排查，看今日都有何人进入大殿，不得遗漏一人，哀家要知道所有人的行踪。”

“是。”

“李嬷嬷。”

李嬷嬷早就守在宫门口，听着令急忙进来，“奴婢在。”

宣太后望了眼地上章皇后的尸体，心头不由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意味，轻轻叹了口气，“你领几个得力的，替皇后娘娘洗漱穿戴，送她去床榻上去吧，收拾整齐了，别让人看出什么蹊跷，多放些冰块，待陛下醒了，再看看如何处置。”

“是。”

云染风飞快的望了眼雷厉风行的宣太后，抿了抿唇，将到口的话吞了回去。

宣太后这是打算掩盖乾康帝刺杀章皇后一事了。

不过从大局来看，也确实别无他法。

她不由望向章皇后的尸体，心中也生出淡淡悲悯之意。

章皇后恶贯满盈，全是因她高傲要强，觉得自己人生各种不如意，她如果知道自己死后，连真正的死因都要被人隐藏，不是她作何感想？

也不知会不会悔恨当初？

宣太后执掌宫廷多年，权威甚重，她这般一坐镇，原本有些慌乱的宫人登时安下心来，忙而不乱，倒是云染风望着宣太后的脸色，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借着更衣的由头，取了配制好的护心丹出来。

之前她濒死之际，不仅开发了实验室如影随形的新功能，而且发现她现在只要定心凝神，不需要进入实验室，便能看见她需要的实验室某个角落，就跟她面前摆了一个陈列架一样，拿取东西起来比之前方便不少。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太后娘娘，用些药罢。”

宣太后虽然这段时间恢复的不错，到底大病初愈，云染风确实有些不放心她老人家。

宣太后服了药，既欣慰又歉然，她拍了拍云染风的手，“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皇后害你娘的事，已然是证据确凿，只是如今暂时也顾不上了，等陛下醒来，咱们再理个章程也不迟。”

苍老的声音微微一顿，终于道，“只是有些事，你也该心里有数才是。”

云染风目光闪了闪。

她自然知道宣太后的言下之意。

她沉默一瞬，低道，“太后娘娘放心，染风明白的。”

章皇后谋害方玉娘一事罪证确凿，只是她如今毕竟还是皇后，许多事情便必须要冷处理，否则于大局上不好处置。

如果是刚穿越过来的云染风，她一定无法认同这样的做法，但她现下已经在这个时空生活了两年，虽然不想承认，但一个平稳而健全的朝堂于百姓而言何其重要，更不用说现下外族还在蠢蠢欲动，更不能从此刻火上浇油。

反正现下章皇后已死，剩下的人她也会一一清算，必然是能替方玉娘报仇的，至于其他那些声名，她自然会一点一点的替方玉娘讨回来，却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宣太后微怔了怔，定定望着面前年轻女子，恍惚想起她当初执意要与萧瑾暝和离时的肆意，如今她周遭像是笼罩玉一般的光芒，内敛而成熟，又像是锋锐无匹的长剑，笼上了剑鞘，光华内敛，不怒而威。

“你长大了。”她叹了口气，“好孩子，放心，你娘的仇，哀家必不会忘了的，必然要给你云家一个说法。”

“多谢太后娘娘。”

云染风笑了笑，才待说话，便见柳大监急匆匆的奔进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慌乱，“回禀太后娘娘，回禀郡主，刚才廊下内侍来报，说之前看见一个洒扫的小内侍在东北角扫地，可今日这等大的事情，奴才并没有安排内侍洒扫。”

“那还不快去查？”宣太后脸色微变，怒声道。

“奴才查了，查了一圈，说那小内侍在半柱香前出了宫，眼下不知所踪！”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