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自己组织人手，两年之内，拿出一份县里一十八个公社农田水利规划图就可以，当然，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你按顺序，一个公社一个公社的来，做好一份就出一份。”

田福军递过来一份目录，上面第一个名字，赫然就是石圪节。

“那也紧张，要一个个的测量，还要把数据一点一点的转化成图，很费功夫，麻烦着哩。”

“你要体谅一下，事不等人，早干一年，就早吃上一年的白馍馍，这很重要，你要想办法赶进。”

“三年，而且需要设备，要经费，还要名份……”少平开始讨价还价。

田福军有些无奈，心说这小子以前很有几分热血，没这么难搞啊。

“你列个单子，我先看看，那‘名份’是干什么用的？”

“师出有名嘛，在外面活动，总得有个理由吧，还是搞测量的，别被人当特务抓了，俄还想尝试一些新做法，比如当地物产的产业规划、深加工方向，或者销路调研等都需尝试……图画的再好，没有资金去做还不是白干？县里应该也没有足够的资金去填这个无底洞，那么，当地造血能力就显得很重要了……”

少平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总之，理由很充分，每一项都很有必要，你按我说的给就行了。

“停！”田福军有些头疼，“你直接说要什么名份吧。”

“其实，贸易经理部的名份就差不多够使了……”

田福军差点蹦起来，少平赶忙改口道：“二部，贸易经理二部，就是个名份，实验性质，跟原来的部门不搭葛……”

见田福军点头，他又得寸进尺，“还有一个小事，润叶姐最近学习遇到了瓶颈，我想啊，是不是让她去黄原进修一下，她教学有四五年了吧，也该进步了……”

“你小子，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年轻人追求进步，谁都不能拦着不是？”

……

最后，少平要回来了一个“原西县贸易经理部二部”的名份，和除了设备，每个公社图纸五百元的经费，一手交图，一手给钱。

另外，作为条件之一，田福军答应，在新学期来临之前，让田润叶去黄原师范进修。

虽然付出和所得还不成比例，但能要到这些，少平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更何况，还多了一份田润叶进修的名额呢。

田福军原本是想白得一份图纸的，最多给一些粮食。少平虎口夺食，能要到这些东西，其中还有一份是对他无比重要的“贸易经理二部”的牌子，他非常满意。

有了这块牌子，他就能外出和其它地方的单位接触，为黄原的地方物产找一条出路，自己也可以在挣点钱的同时，为以后趟一条路出来。

等那份成立贸易经理二部的文件摆在胖炉头眼前的时候，他又惊又喜，恨不得搂住少平亲上两口。

“先别高兴呢，这只是个背景身份牌，关键时候能用上就好，咱们的事，改咋办还咋办，不被发现，就不提二部。我计划在石圪节先租个地方，挂个牌子，当摆设好了。桃李不言，咱们的事，让外面的人都以为是二部的，而咱们自己日常从不说是二部的，二部也不说是二部的，就这么混着就好。”

“要不要这么谨慎啊？”

金富有些想不通，少平和胖炉头同时白了他一眼，让他自己去悟。

这次回来，少平跟两个人说了经营模式改变的事，开始让金富独领一摊，代替自己，成为了石圪节“队长们”和“王满银们”交易的正式对象。

有仓库，有办公地方，就连那些司机，都渐渐的开始以为，自己是和正式单位交易的。

没想到刚过一周时间，金富带了一个人来。

“少平，你看他行不行？”

“你怎么把他叫来了？”

当看到金富带来的人时，少平大吃一惊。

“不就是在外面逛嘛，他擅长。”

去踏马的“逛”！那逛和逛，能一样吗？金富，你真有才，刚说的事，话音刚落不久，你回头就给我带来这么一个人来，你真的不是存心害我？

“让他试试嘛，找俄不知多少次了，给他一点货，最后都让他给吃干净了，从农田基建工地回来，连个饭辙都没有。”

少平不好驳了金富面子，于是说道：“那就试试吧，就这一次啊，以后，少往俄这里领人。”

于是，王满银就有了一个“信息员”的身份，带着一些钱、物产样品、介绍信，和“每周一次，回传物价信息”的任务，开始幸福的外出，全国各地的四处去逛了。

人不找人事找人，不想，他做完事就要回家的时候，被牛金花给拦住了，就是原来牛家沟的那个“母老虎”。

这时的牛家沟，“母老虎”已经代替牛二杆子，成了女队长，她得到了孙少安指点，来找孙少平。

“俄也想和双水村一样，你帮忙出个主意吧。”

工作组事件后，牛家沟改选，少平是去过的，知道那里的情况。

“你找俄大哥呗，青贮和枣的事，他都知道，能帮上你的忙。”

“找过了，就是他让俄来找你的，事都知道咋做，可俄没钱。”

“那你找白明川啊，他有扶贫资金，能帮上你们。”

“俄不要那东西，俄那里虽然穷，可也不要人可怜，村里人有力气，可以自己挣，你想办法帮俺们一把，等打了核桃卖了羊，还你钱。”

少平皱了皱眉，想来以这女人的脾性，应该不会做坑人的事。

牛家沟人多地少，山地众多，地方虽然偏僻，却和盛产木耳、黄花菜和核桃的临县挨着，有川道直通过去不说，自己村里也产这些东西，还有花椒，要不是瞎折腾，本不应该这么穷的，此时和她结个善缘也不错。

“你需要多少钱？”

“俄盘算过了，村里自己想了一些办法，再有九千块也就差不多了。”

“啥？俄才十七岁！”

“你哥说的，你能想到办法。”

这时，少平才知道，自己是被大哥给卖了，只好无奈说道：“那俄找人想一些办法，你等消息，真成了，俄找人去跟你联系，但说好了，不要你还钱，给你做本，你用花椒、木耳、黄花和核桃抵账好了。”

“俺们那里产不了那么多。”

“临县不是有嘛，你找人去进回来，俄给你高价收。”

“那你再加三千块，俺们可以一直给你收那些东西。”牛金花乘火打劫，打算再开一条财路了。

少平心想九千也是借，一万二也是借，再开一条货物专线，丰富一下交易品种也不错，尤其木耳和核桃，附近其它地方都不好找，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行吧！”

却不想，这次之后，牛金花还真的折腾出了一个大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