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车离开后，天也慢慢亮了，雨也停了，天边剥开了一角的蓝天。

莆风出去收拾那些人残留的瓶子，还有烧了的东西。他手脚很利索，一会就收拾好了。有几个邻居一早就过来打听消息。

有好心的，也有好奇的。无非就是怎么得罪了那些流氓，那些流氓是谁，会不会是最可怕的黑剑道？

好心的让他们要小心，不要惹那些流氓；好奇的建议他们最好搬走，别让流氓继续骚扰他们，也别连累邻居。当然后面这句显然是重点。

莆风本来不善于言语，只能一边点点头，一边低头干活。还是麟谷出来给莆风解围。他告诉邻居们，他们有神明保佑，不会连累到邻居的。

邻居有没有睡着的，看到昨晚的那一幕，确信他们有神明保佑，就一再叮嘱，要让神明不能只保佑他们自己，也要连邻居一起保佑了。

还有问神明在哪里请的，他们能不能也去请。

好容易把这些人打发走了，麟谷和莆风回到咖啡馆，莆风把“今日歇业”的牌子挂在了门上，关上了大门。

夜隐在一边擦拭着桌子和柜台面。过了一会，他们又因为争持起来，这回的争持已经从要不要帮助杨棋，升级到要不要反击黑剑道。

“现，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惹他们，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收拾他们一顿。”麟谷的脾气向来是直来直去，不愿意绕弯子。

“黑剑道的高手很多，我们未必能打得过不说，就是打得过，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何况如果血旗会介入，我们肯定打不过这些陆界的顶尖高手不说，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惊动夜帝甚至空界的可能很大。”夜隐还是坚持他的看法。

“但是，我们不惹人，现在人惹上门了，难道我们做缩头乌龟啊。”麟谷说。“大，大不了打完这些王八蛋，我们换个地方待着就是了。”

他们在争论的时候，雾鳞没有说话，一直在洗咖啡杯，他慢慢地擦洗着咖啡杯，从杯壁到杯底，很仔细很认真。

他知道黑剑道这些年声势极大，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他们与金叶国的权贵利益捆绑在一起，很多事都是大化小，小化无。

最可怕的是，他们还和陆界最厉害的杀手组织血旗会勾结在一起，碰到硬茬，就会让血旗会的杀手出手。可以这么说，黑剑道在金叶国已经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大黑帮。

可以这么说，在金叶国惹上黑剑道，就是踏上一条不归路，区别只是早死和晚死的问题。

而这一百多年，他们在陆界各个国家用不同身份生活，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一直都没有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他们一边隐姓埋名，一边寻找粼魁的下落。

但是，粼魁的最后消息，就是用海印书送他们离开海界后，他血战到最后，站在堆积如山的敌人尸体上，仰天大笑自刎而死，死后肉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粼魁有两条命，第一条命殒落后，肉身会消失，灵魂可以寄托在任何一个生命上，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够重生。但如果不寄生在一个生命里，三十天内必须重生，否则就会枯萎而死。

为此，夜帝杀死了焰宫所有有生命的东西，又把所有的在场自己的士兵，关在一个地方，严密看守三十天。

只是三十天后，那个人并没有重生，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生命体身上，像是真正灰飞烟灭了。

但雾鳞却相信粼魁活着，这一百多年，他们找遍了海界第一个角落，也没有找到他的消息。但是他们坚信，那个人答应他们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直到十年前，在龟岭城与空界和汲黯大战，夺到了海遥石之后，雾鳞带着大家来到了金叶国的绿石城隐匿。

这十年来，他们开这家难喝的咖啡馆，还取了个极为俗气的名字，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这十年来，他们遇到了不少事，包括小混混过来收保护费，政府的人来敲竹杆。他们要不就用那尊神明来装神弄鬼，要不就花钱解决。

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雾鳞救了家庭背景雄厚的俞心，俞心后来成为了他们的好朋友，在这之后，实在棘手的就会请俞心找人出面帮忙。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隐匿下来，等粼魁回来。

那场血流成河悲壮战争最后的时刻，粼魁用海印书送他们逃出海界，对他们说了一句话，“活下去，等我回来！”

为了这句话，他们整整等待了一百三十八年！

也为了这句话，雾鳞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出手帮隔壁陈阿姨的女儿，因为他不想惹黑剑道，也担心被空界和夜帝发现他们藏匿在这里。

也因此，他内疚了很长的时间。

陈阿姨对他们很好，经常做好吃的包子送给他们吃，陈阿姨的女儿他们也是看着她从一个小女孩，成长到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相处时间长了，就有了感情了。

他很冷静，但他不冷血。

“黑剑道我们不怕他们，但黑剑道与陆界第一的杀手组织血旗会关系密切，而血旗会的旗主听说与空界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如果事情闹大，恐怕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夜隐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他还是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他们等待粼魁回来，只有他回来，才能带领着他们为三万粼妖亡灵报仇，夺回他们失去的一切。

“真，真是呆不下去，我们换个地方呆就是了，反正再过二年就该到粼魁重生的时候了。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待了。”麟谷说。

“那两年我们要躲哪里呢？要知道在陆界，血旗会的耳目众多，没有血旗会找不到的人，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夜隐说。“我们不帮，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待两年。”

“那，那就来吧，我正想看看这个血旗会有多可怕。”麟谷皱了皱鼻子。

“血旗会如果下悬赏令，我们躲在哪里都会被找出来。”夜隐摇摇头，“更何况，就现在的信息来看，血旗会的旗主与空界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得罪血旗会是小事，但如果空界来围捕我们，我们死不足惜，重生的粼魁是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他怎么办？”夜隐还是坚持，“不要忘记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都要做！”坐在一旁的莆风突然说。

“我说服不了你们，让雾鳞做决定吧。”夜隐知道这两个兄弟想做的事，恐怕十头鲸鱼都拉不回，只有粼魁和雾鳞的话他们会听。

过了良久，雾鳞抬起了头，目光平和但是很坚定。

“明天我去这家聚宝盆公司去打探一下情况。”他对夜隐说。“夜隐你安排一下。”

他说得很慢，但语气很坚决，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雾鳞打算帮这个女孩了，麟谷和莆风都露出了喜色。

“可是，元帅……”夜隐还是有顾虑。

“我们开这间咖啡馆，本意只是打发漫长等待的时间，本不应找事，”雾鳞看着窗外慢慢说，“但想起陈阿姨和她女儿的惨状，我总是内心有愧。”

陈阿姨的事情他对自己始终耿耿于怀，陈阿姨做的包子非常好吃，大家都特别爱吃，她经常把刚出笼的包子送过来给他们，陈阿姨的女儿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但陈阿姨的女儿出事后，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再说，我们自己自己就是麻烦，还怕什么麻烦！”他看着窗外南边的远方，那几千里外的远方是海，是他们生长，却回不去的故乡。

“这，才，是当年的英明神武的粼妖军团大元帅样子！”麟谷伸出大拇指，表扬雾鳞。

“拍我马屁就不用干活了吗？还不去把垃圾倒了！你看都有味了。”雾鳞瞪了他一眼。

麟谷吐了吐舌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快快地溜下楼干活去了。

“那好，我来安排一下。”见雾鳞已经下了决心，虽然有自己的看法，夜隐还是执行雾鳞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