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回家吗？”

马和见到朱林立刻笑盈盈地迎了上来问道。

“不。”

朱林沉声一句，面色凝重，看了看明月与满天繁星，双手背在身后，却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哪？”

马和不解。

“去我大哥那。”

朱林手一挥。

于是。

牛车载着朱林往朱标的新府邸驶去。

只是。

行驶到一半。

牛车忽然停下，外面闹哄哄起来，男女尖叫声不断。

朱林眉头微皱，用手敲了敲木质隔板，朝帘子外的马和喊了一声：“小马和，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

马和钻了进来，一脸无奈，苦笑道：“少爷，其实呀，就是外面的摊贩为了争地盘吵起来了，就连衙差都不知该怎么办呢。”

“哦。”

朱林点点头，撩开帘子，果然看到外面正围着几十号人，将本就不宽敞的马路堵得满满当当，两边都是欲行又止的牛车马车。

当然。

更不乏那些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了。

人群中。

一男一女两人指着对方的脸，破口大骂！

“牛大！你要不要点脸了？这个位置我都摆了十多天了，你问问周边的这些街坊，我是不是骗你？倒是你这冒出来的泼货，竟想占我地盘，真当老娘是泥塑的菩萨好说话呢？”

“张家娘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地方本来就是我的，只不过，前些日子，刚开春，我去乡下我老丈人家帮忙几天，这才回来，结果……这好地段被你给占了！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的看看，现在搞得我的火炉都没地放，你让我这馄饨店怎么做买卖，难不成，让我去抢旁边老李头的位置？”

话到这儿。

牛大往旁边看看。

正看着细的老李头吓得一激灵，脸色骤变。

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紧攥着长长杆秤，挡在了自家摊子前，大有不让寸土之威风！

“那我不管！这街上的地盘本就无名无姓，谁先到，那就是谁的！今天，我本就比你来得早，我这胭脂摊子都摆了一个多时辰了，还要给你这后来者让道不成？这天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老少爷们们，两位官差大哥……呜呜！你们看在眼里，谁是谁非，还请给奴家做做主！”

“你这女人！真是蛮横，信不信，老子揍你一顿！”

“来呀，你揍啊，你真当我这个寡妇是好惹的是吧？我孤儿寡母的，好不容易做点胭脂生意，赚了点钱，生活好一些，我才不会把好位子让给你，跑到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喝凉风呢，就算是为了我家妮儿能吃顿硬饭，我也绝不让！要打就打，谁怕谁！大不了，老娘跟你拼了！”

“你这泼妇，我……揍死你！”

……

两人面红耳赤，双目冒火，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骂归骂，吵归吵，你们要是敢打架，那可就是在此寻衅滋事了！”

“住手！真当我们两个不存在是吗？”

早就在旁边听着两人互骂的两名衙差实在看不下去了，忙将两人一左一右的拉开了。

“哦豁！”

“有热闹看喽！”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才好看呀！”

“这一男一女，唉，也不知羞，男的不知礼，女的不知耻，真是丢人呐！这京城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处处市井，处处吵闹，这条街闹完，那条街又跟着闹！成何体统啊！”

……

人群中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有那叹气感慨的。

反正。

事情一团麻纱！

牛车里。

朱林无语摇了摇头。

马和看了一眼他，小声问道：“少爷，我看那两个衙差好像处理不好事情，照这样闹下去，两人只怕得打起来，您看……是不是下去调解一下呀？”

“调解什么？”

朱林眯眼反问道。

“就是……”

马和就想说话。

朱林摆手道：“做生意做生意，本就讲究个随机应变，世事千般，不可能一帆风顺！市井之中，像这样的小吵闹，在这样的市场经济活动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是……”

马和咬了咬嘴皮。

“说。”

朱林抬了抬手，倒也不急着离开。

马和深吸了一口气，犹豫再三，道：“少爷，可能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这些天，你要么是在院子里和那些工部户部的大人商量着青龙城的建设，要么就是直接去青龙城的建设工地，像这样逛街道是极少的，可您知不知道，像这样的商贩间以及买卖间的争吵，现在在金陵城越来越多，很多老百姓……甚至抱怨起来了呢。”

“是吗？”

“是！”马和郑重的点点头说道。“这段时间以来，京城对于老百姓在各处做买卖的管理极为宽松。虽然衙差们很尽力，即使这么晚上也依旧巡逻，但各式各样争吵纠扯不少，上街时不仅有着满街热闹，更有这满街的各种纠纷，因此，也早有人抱怨，应天府不应放任这些老百姓如此做生意！”

“这……”

朱林若有所思的一笑，沉吟一声道：“这倒是我之前没怎么想到的。是啊！做生意是能极大的改善老百姓的生活，加强地区物资的交流，不管是对于那些小商人，还是各种生产初级商品的老百姓而言都有好处。只是，就如你所说，如果市场不好好管理管理，再乱下去，只怕皇宫里的皇帝都会抱怨了。”

“啊，皇上……”

朱林这番话可把马和吓得浑身一颤，一张小脸在车内的烛灯映照下，更是白得不能再白了。

他很清楚。

皇宫里那位至尊者是个对于臣下要求极为严格的人。

臣下老老实实地办事，没成绩也就罢了，可若把事办差了，必然是有人要倒霉的。

那么。

放纵普通百姓自由经商交易这事儿，最后责任人自然是得落在自家少爷的身上了！

这可是京城啊！

国之根本！

有哪个皇帝能纵容臣下乱了自己的根本呢？

想到这。

他不寒而栗。

“走吧。”朱林朝前面的马车夫道。“就算走的慢一点，也继续向前走！如果实在走不了，就绕一条街，反正去往大哥那的路很多条！虽说这路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但只要方向不变，终究能达到目的地。”

“是。”

车夫听得有些莫名，不过命令自然是听得清楚，见前方路不通，调转车头向另一边驶去。

车内。

朱林很累，但并未闭目养神，而是睁着眼思考着。

在他劝说下，不管是皇帝，还是京兆尹曹廷训都默许了京城之中老百姓随意摆摊经商。

可是。

如果这事儿最终闹得不可收拾，也的确挺麻烦。

曹廷训那边倒还好说，可那素未谋面的洪武大帝却难以摸准心性，虽然此前一直支持他所做的事，但如果其微服私访，每到一条街都看到吵吵闹闹，整个京城大街小巷不成样子，只怕自己再怎么受皇帝看重信任，放任老百姓自由经商也不可能长久。

但是。

这是朱林活跃大明经济的重要一环啊。

如果皇帝真对这一点大刀阔斧的下手，尤其是将那些争吵的老百姓抓起来，关上一段时间，这事一旦传出去，再想让这些老百姓自由自在发挥主观能动性，去贩卖各种各样的商品，活跃经济，可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毕竟。

春秋战国时有个正面例子，商鞅立木取信。

他可不想让自己此时所做的事成为一个反例！

那么。

他心中的大计划要想实行起来可就不是件容易事了。

要知道。

洪武大帝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商人，要是见到商人为点小利当街互殴，争执不断，争执不断，又怎么可能再支持放松商业管理呢？

因此。

想个办法，整顿京城的地摊经济也一件急迫之事。

怎么办呢？

朱林摸着下巴，渐渐思考出一个完整而实际的计划。

终于。

朱林来到了朱标的新府邸。

一进门。

朱林就将右手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一路上的这些庭院中的人不要大声呼喊自己的到来。

简单询问。

此时很晚，但朱标依旧在自己的书房中。

朱林悄悄的来到书房所在的小院子，就在他提着路上买来的零食想向书房走去，给大哥一个小小惊喜时。

轰嚓！

忽然！

书房里，人影搓搓，竟传来了瓷器砸地碎裂之声。

紧接着。

是一个女子低沉的惊叫以及一个男人高亢的愤怒！

不好！

朱林快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