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众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谭润东缓缓起身，扫视过众人：“诸位叔伯兄弟，来这两三个月，看过金陵无数繁华，凭什么就只有京城的人能享受这世间荣华富贵，我们这些出生偏远之地的百姓就该受苦吗？”

“没错！”

“我们的确是地位卑下的工匠，但我们凭借自己的技艺，应聘而来，拿多少钱干多少活都是约定好的，凭什么他朱小郎君说增加工作量就增加，他这做买卖的商人，根本就是不把我们当一回事儿！同是三教九流，难道，我们这比他低上一头吗？”

“所以，我决定邀齐其他工友一起去城里找朱小郎君说说理！这京城中人不都传说这朱小狼君虽年纪小，背景不凡，但却是最为平和讲理的吗？那就有必要去这一趟！为大家讨回个理！增加工作可以，但必须加钱！”

“万万不可！”

他还想继续说，中年男人却一把拉住了他：“润东啊！你千万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你难道忘了在榆林时，因你一人跑去都府告状，不仅你挨打了，我们也都挨了一顿打呀！像小山子，因为闷着头跟着你，一双腿挨了五十大棍，动弹不得，连母亲买药都没钱，最后只能看着他老母重病而死。唉……我们好不容易来到金陵，在朱小郎君的青龙城下有了盼头，你再胡闹，我们不得都跟着倒霉？你为我们考虑过没有呀？”

“我……”

谭润东愣了片刻，一脸不甘，张了张嘴。

“润东，你想要是公平公正，没错！可是，大家更晓得，朱小郎君和那些当官的关系非常好，你没见着那些国公爷尚书和他有说有笑吗？更别说深受皇上信任，他才能在如此小的年纪之时主持这么大的功臣啊！总而言之，官字两张口，你怎么和他去说理？”

“你想想，我们好不容易拿着聘书来到了金陵没这张聘书，只怕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来到金陵！算了吧，我们工匠本就地位卑微，不受人待见，能被别人像个人一样的看得起，还去讲究啥工作重工作轻呢？”

“对呀对呀！润东，你别忘了榆林之事，若惹恼了朱小郎君，或是当官的，在这京城地界，可就不是挨上一顿打那么简单了！若被当官的扣上寻衅滋事，甚至聚众谋反的帽子，那我们这些人的脑袋……可就全搬家了！”

“忍了吧，我们老百姓多干点活没什么，生下来，不就是为了皇上还有那些官儿干活的吗？有之前这两三个月的轻松自在的日子，我们这辈子也不白活了！”

“再说了，润东，你刚被选进工校，过两天就要入学！朱小郎君说，他和朝廷讲好了，不管是农校出来的，还是工校出来的，都有机会去工部任职！你人聪明，脑子又灵活，活更是干得好，你要这么一闹，把这个机会丢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呀！”

……

劝说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众人围着谭润东，你一句我一句。

谭润东看着抓着自己手的老哥，无奈苦笑。

当年。

他一穷二白。

父母染病而亡，甚至都没钱凑出两副好棺材板。

普通老百姓出生时就够卑贱寒酸的了，死去之时，自然希望有个好的栖身之所。

因此。

还是眼前这几位老哥凑的钱打的两副好棺材。

若此时一意孤行，牵累了兄弟叔伯，如何对得起他们以往的恩情？又怎么对得起他们的家人呢？

毕竟。

当初，是自己竭力劝说带他们出来的。

想到这。

沐浴在昏黄夕阳中的谭润东叹了一口气，看向京城方向，重重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

……

京城。

郊区。

某个小酒馆内。

孙佩晞将行李包放在了椅子上，跟小二要了点凉菜一壶小酒。

他是今天抵达京城的。

在胡惟庸的命令下，他一番奔波从雷州府赶到了京城，想要得朱林因私藏武学经典而被抓的消息。

毕竟。

距离自己给朱林送上九阴真经快一个月了。

他觉得。

以之前流言的流传度以及大明朝廷的敏感度，这几日应是朱小郎君事发被抓之日。

理由很简单！

朱小郎君藏有朝廷明明禁止的武学秘籍！

要知道。

江湖中武学秘籍不少，名字多得不得了，但九阴真经等超著名武学秘籍的名字，可是明确的在禁止名单中。

所以。

这一次朱小狼君私藏武学秘籍，罪不至死也得让他脱层皮。

为此。

胡惟庸也准备了好几个备用计划，一旦朱林被抓，孙佩晞就可依计行事，添油加火一番。

他吃着东西，耳朵微动，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只是。

听着听着。

他脸色难看起来，连嘴中食物似乎都没了味道。

“听说了没？”

“咋啦？”

“最近京城内外可是大兴土木，动静不小！”

“额……不会吧，你反应这么慢？自年前到现在三四个月了，京城动静小过吗？抓捕处置胡党一事先不说，你是没去青龙城看过，啧啧，那边一天一个模样！好多新奇玩意儿看得人眼花缭乱，听说那不准进入的施工区内，各式新奇物件更是不少呢！比如啥轨道车，道路分左右啥的……”

“这些我知道，我当然说的不是这个啦。”

“那是？”

“学校啊！上月底，城南洪武第一农校开了，前两日，紧挨着农校的洪武第一工校也开了！不仅进去学习的工匠不少，那一栋栋屋子更是马不停蹄的建着，动静不比工地小，看着，可不像只招个几十几百人那么简单！”

“拉倒吧……哎！说起这事就让人莫名了，也不知朝廷在想什么，竟给那些泥腿子也办学校！什么农民啊，工匠啊，原本是在卑微低贱不过的人了，大字都不识一个，办学校有何用？莫非，等科举开了，这些人还能应举？滑天下之大稽！可是，连燕王都出席了工校开幕，他不是这两天就要离京吗？怎么这种事上，堂堂燕王也要掺和上一腿呢？唉……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京城所发生的这些事了，世道，真的变了！”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不得不说，朱小郎君厉害呀，传闻，和他有冲突的燕王都给他站台，也就只有朱小郎君才能办到了！”

“当然！谁叫朱小郎君深受皇上信任，还是这些工校农校的校长呢。燕王即将就藩，必然要和他处好关系的，出来站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听说，燕王站台还是宫里旨意呢。不得不说，朱小狼君还真是会来事，校长，剪彩，这些词……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这还不止呢。”

“啊？还有什么事……”

“小学啊！”

“小学？”

“也对，你家孩子都二十多岁了，自然是不关心这个的！在青龙城南靠近京城的郊区，也正搞着大工程，据说，将搞一个什么小学，能容超过千名幼童学习，可比城里私塾大得多，据说，校长也是朱小郎君！”

“不会吧？小学？超千人……就读？这……”

“对呀！我家那小的这几日整天跟我念叨着小学的好，说里面教授很多新奇东西，比如说什么语文数学自然地理，还有体育之类的，距离小学招生还有几个月，这娃子的心思早就不在他看来极为无趣的私塾了。”

“怎么可能……小学都没建成，你家娃子怎晓得？”

“还不时跟着朱小郎君的那帮国子监学子一座一座私塾的宣传？讲得可仔细了，还有专门的小册子，你别说，就算是我看了都心动！要是自家娃子能学到那么多东西，将来朝廷再开科举时，不管科举考什么啊，娃子都不用怕了！”

“这这……朱小郎君到底想干什么？朝廷到底想干什么？这小学……纵观历史，闻所未闻嘛！也不知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唉，建这么多学校干啥？劳民伤财……私塾不够用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再跟你透露一下吧，就说刚才我所说到的体育课，据说还会教习强身健体的武术，甚至，我家娃子还从国子监的学子那拿来了一本小册子，你可知……这小册子是什么？”

“啥呀？”

“嘿嘿，我今就给你献个宝，这东西我带在身上呢。”

说着。

说话之人从怀里一掏，将个薄薄册子放到众人面前。

只见。

上写着：

《大明小学体育健身图册（汇编自九阴真经原本）》

“什么？”

“汇编自……九阴真经？”

“天哪！这这……本册子……和传说中的九阴真经有关系？”

……

看到书名的众人当时就惊了。

不远处。

原本吃东西明显慢下来的孙佩晞听到九阴真经几字，眼睛猛然一睁，噌的站起，窜到了众人面前，抢过了这本薄薄的小册子！

他快速的翻看了几页。

看完！

片刻间！

他双手颤抖，只觉血气翻涌，身子踉跄着倒退几步，嘴中一咸，差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朱林！

你你你！

到底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