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汲没辙，大人的话，他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从未有过违逆之想法。

可是唯独这一次，明汲不想。

即便明汲口头明面上答应着好好的。

周钊一行人没有再犹豫，同样，也没有小插曲再次发生，他们直奔上山，着就如同命运使然，虽看不见远处被朦胧雾气遮盖的路，但还是要毅然决然的踏上征程。

说实话，来之前，周钊并没觉得这件事有多么难，可是现如今，周钊不确定了，他甚至觉得要付出无数鲜活生命，踏着鲜血淋漓去完成这件事情。

山路蜿蜒曲折，准确的说，这根本就不是路，路是人走出来的，这里根本就没有人走，只是依稀的能看到这里有几处落脚的地方罢了。

这让众人难以寻找路线，所以就只能硬着头皮一直模糊着顺着方向向上走，反正向上走是没错的，毕竟山顶永远都是在上边的。

浓雾渐深，逐渐掩盖过了来人手中的火把。夜色霜浓，逐渐有后边的人莫名其妙的掉了队，倒也不是体力不支，就是走着走着与前边的人都走散了，逐渐迷失了方向，即便手中有着火把，隐约能听的见前面不远处依稀的人声，却也看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周身是漆黑一片的深山树林，空洞且静谧的山林中散发着幽绿的光。禁军的负责人李将原本是走在队伍最后面垫后的，他越走察觉到越不对劲，原来在自己眼前的人越少了起来，直到他冲上前去欲要拍一拍身前人的肩膀时，那双伸出去的手及时的停了下来。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没有一个人走路的时候身子是不上下晃动的，因为这山路原本就崎岖不平，雨雾之下难得看的清楚这道路，一脚深一脚浅是常有的事儿，这不像是活人在走路，与其说是在走路，不如说是更像在飘。

像是无形中身体两边被架住而在飘。

不知从何时开始，李将眼前的人都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个个飘渺虚无的黑影，离着自己忽远忽近的，移速极快。

这样一反应过来，李将吓的腿都软了，差点没有注意眼前的深坑。还好他王军出身，死人见过不少，心理素质在正常人中算是还不错还可以的了。他虽然腿软，可是还能向前再走两步路，他要看看那黑影，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他从小听过不少鬼神之说，可是近距离遇到这么奇怪的事还是头一次。

李将缓缓拔出腰间佩剑，前行的脚步越来越快，他手执长剑，屏气凝神，用尽全身的力气向那黑影砍去。

黑影在瞬息之间全然消散，连同着视线之中刚刚不同的黑影顿时如同烟雾消散一般。周围陷入了原本的一片寂静之中。

李将懵然，但却也心想即便是所谓的鬼怪也不过如此，或许只是自己单纯的看错了罢了。

他长舒一口气，悬着的不停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是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李将安慰着自己，许是这夜深雾浓，看错了，看错了。

原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的。

可是还没等他放松多久，他忽然感觉到后背一凉。

阴冷的气息在耳廓轻轻拂过，浑身的汗毛唰的一下竖立起来，李将忽然怔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的双脚死死的仿佛被“粘”在了地上一样，身子怎么也不听自己使唤了，浑身上下，就还只剩一双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能够滴溜滴溜转。

他想呼救，却怎么也张不开口来，更别说发出任何的声音了。

原本面前的黑影忽然又在浓雾之中显现了出来，这次，不是背影，而是缓缓的冲着李将慢慢飘了过来。

这东西的移速很快，弹指之间便闪现到了李将的面前。这次，李将看清楚了这东西的面孔——

黑色的偌大的斗篷之下，半张残缺不全的脸暴露在了李将的视线之中。

这与其说是一张面孔，倒不如说是...

一个怪物般的残破躯体。

半张残缺不全的脸上还有褶皱着的苍白“人皮”，那“皮”上有许多被雕刻住一般的纹路，凹陷的眼眶中是一双漆黑到看不见眼白的眸子，那是深不见底一般的黑暗。

李将感觉若不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气支撑着自己，他下一秒就会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了。

这东西伸出了手，那是一双干枯到干瘪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甲长长的，好像有些日子没有修剪了。慢慢的，那只手伸到了李将的脸庞，清晰的触感，指甲划过脸颊时火辣辣的痛意，沙砾一般粗糙干枯的皮肤，这无一不告诉李将事情的真实性。

这个怪物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通过这清晰的触感，李将的耳边回响起了一道低沉且苍老的声音，这声音空洞，不带有任何的感情，幽幽然回荡在自己的耳边。

“你内心深处的恐惧是什么...”

这声音，空洞，但却富有极具的渲染力，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具体的话，便直接将李将的情绪一下推入无限的恐惧之中。他仿佛坠入了一个深渊，问什么，便自觉的回答什么。

怕什么？身为禁军副将，李将不能有怕的东西。

可是人活一世，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怕。

说不怕，那都是假的。李将害怕的，不能说出口的畏惧着的，正是那种新娘子在成婚当日用来盖在头上的大红盖头。

说来也奇怪，大红盖头原本代表着的是喜庆，是洞房花烛夜时最象征的物件，可是李将一想到这个东西，他浑身都不自觉的颤栗了起来，仿佛这是一头洪水猛兽，正以一种大江破堤般的姿态涌了过来。

李将能清楚的听得见从那怪物嘴中冷哼出的一声讥笑，仿佛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

他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猛的拽了起来，双脚离地，悬停在了半空之中，四肢无力的耷拉着，脸被吓的苍白。

“你就这点儿能耐？”

那声音嗤笑一声，语调婉转，“就因为那一夜你顺从了你不能反抗的人，你这一生难不成都要活在这东西的恐惧之下吗？”

李将一怔，大脑嗡嗡嗡嗡嗡一片。

他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