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笼城南坪区第二坊市，挽膊街里弄十一巷甲字四号，一座两层带阳台的砖木结构小破楼里，非著名却在市井小民群体里颇有名望的民报采访者太太梅琳女士，正在与左右几个邻居家的太太打麻将。

五毛钱一张牌的消闲局里，梅琳女士在交了几百块的“学费”后，终于学会如何打牌了，可是她的牌技还是刚入门的水准，再加上拿到一手好牌就会笑嘻嘻，拿到一手烂牌就苦着脸的真性情，实在不是打牌的料。

若不是在座几位非富即贵的太太，看她可怜兮兮的故意放水，梅琳女士艰难地拿下几局屁胡，多少回了一口气，脸色好看了点，这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牌局搭档，用不了等到明天，估计晚饭前就得拆伙。

左右都是消遣、打发时间的牌局，闲着也是闲着，坐在梅琳对面的谢太太忍不住开口：“听说了吗？最近东宁府筹备着建立荣养院，专门为北面下来的伤残老兵用的，那些丘八真是走了大运，大抵是前世烧了不少高香，今生今世才有荣养的福报。”

坐在梅琳左右边的马太太一脸掩饰不住的惊喜：“听说了，听说了！我听当家的说过，他还投了一笔钱进去，也没多少，就几万块。”

马太太对面的贵妇，约莫四十七八岁，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很年轻，嫁给现在的丈夫后，随夫姓的吴太太，很是看不惯把几万块当成一笔小钱，放在嘴上跑火车的马太太。

“什么荣养院？还不是过去荣军所那一套！”吴太太一脸不屑和嫌弃，“我也跟熟人打听过，知道一点底细，就是以前东宁府荒废的驿站、军田，稍微整治一下，建几栋凉亭仔楼，养几个水当当的女人，从老岁仔手里骗钱的路子。钞票投进克，不晓得什么时候拿回老本。”

马太太原本还想听到在座几个太太的吹捧，说她眼光好，嫁了个好男人，怎么想到对面的吴太太当面拆台，可是她也知道对方是大阿姐，吴先生可是东宁府军需站里的人，晓得的事梗肯定更多更详细。

于是，马太太就按下心里的许多不满，故作大方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晓弗着当家的怎么想，反正就是几万块，掉在外满的女人身上，还不如掉给当兵佬，总之为朝堂做贡献，罢了。”

梅琳小心翼翼地砌牌，全神贯注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她那职业间谍的嗅觉早就醒了过来，联系到最近一船接一船过来的北方边军，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换做以前，梅琳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不惜用尽手段撬开在场几个贵妇人的脑袋，直到掏出他们的秘密前，都不会停手。

可是，神秘衰退的现在，一阶以上的法术、魔法、灵能都不能用了，即便是动用了，也会受到相当严重的反噬。再说了，失去与教会的联系，搭档和自己反手卖掉上线，两人组彻底成了自由身，可不会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任务赴汤蹈火。

“不过，她们几个富太都谈起了不动产，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来钱门路。”

梅琳想起以前搜集到的情报，仔细认真地清点一番后，蓦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变得非常好，以往的几个任务，有如按书签检索的魔法图书馆，随着自己心意随意的取用，不由地心情一下子好了。

“马太说的对，吴太也没有错。不过，我家的简先生说，他曾经采访过一位伏空庭下来的军中高官，说是在鸡笼城附近曹畈村跑马圈地，建起一大片荣军村……我记得，曹畈村原本是东厂提督雨化田用内帑买下的地，打算建一座酿造业为主的皇庄，后来不了了之，就一直荒废到现在……他亲自去过一趟，看见很多退下来的军士，烧荒开田，种了不少蔬菜……对了，他们还开了几座鱼塘，养了不少鱼。”

梅琳这番话说地又急又快，偶尔有几个地方停顿，也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像在座的几个太太，说的话藏着掖着，颇有抛砖引玉的味道。

只是她们几个也没有想到，引出来的玉石，竟然这么有料水。毕竟，就连军需站副站长的太太，也只是知道有这件事而已，具体落实在哪里，就连她先生都不知道。

这件事，竟然在一个非著名民办报纸的采访者家里的太太口中得知具体地点，哪怕不是真的，回去调查一番，总归是有一个方向。

“曹畈村！”

谢太太、吴太太、马太太三个人颇有同感地心里默念一声，想到这件事一旦是真的，那就是一个发大财的机会，不由地互相相视而笑。

所不同的是，知道最少的谢太太笑地最真诚，她大概是真的感激这个消遣打发时间的牌局。其次是吴太太，斜眼看了一下马太太，似乎对她丈夫扔进水里的投资，几万块钱恐怕打了个水漂，感到有点幸灾乐祸。

马太太脸上的微笑干的很，有些冷硬的意味，知道自己无意中漏了底，却死要面子地强撑着，寄希望于身边不肯改姓的梅琳女士，说的那番话如果是真实不虚，自己哪怕砸锅卖铁也要帮先生找补损失回来。

“没准，我们还能大赚一笔，也未定呢！”

就在三个牌局搭子心思不在牌上，接连输了几把后，简宁兴冲冲地回家了。

他看到门外几双女士的凉鞋、拖鞋、平底鞋，感觉有些不对劲，大概是神秘衰退的缘故，听力减弱了许多，轻轻推开大门，才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东翼的副厅，即刻发现梅琳皮笑肉不笑地推牌，大呼小叫地喊道“胡了！”，却因为还是一副屁胡，被看不见身影的几个太太调侃取笑，心里暗呼：“麻神，你就别演戏糊弄人了吧！”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终于把梅琳解救出来，她都顾不上收钱放钱，一把推乱了面前的麻将牌子，侧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小别胜新婚的惊喜，呼地一声，迅速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快步走出去。

几个太太互相看了看，年龄最大的吴太太一脸羡慕嫉妒，似乎想起了年轻时和先生的许多甜蜜回忆。

梅琳快走的途中，脚步越来越快，一路小跑地冲向门口，纵身一跃，整个人有如猿猴抱树，整个人干脆吊在简宁身上，发现“乌鸦”心事重重，不为所动的样子，嘴巴迅速凑到他耳边：“配合我……”

“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