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入夜，趁着其他人进入梦乡，维尔奇斯离开了寝室。顺着塔楼的盘旋石阶上到营地旁的城墙之上。夜晚的凉风吹拂着他的面庞。

王城尼德罗的城墙有两道，分别是外墙“巴尔霍之墙”——以代表守护的神明巴尔霍命名。和内侧保卫皇宫的“梅莉亚之墙”以诸神之神——梅莉亚命名。两道城墙中又隔出数个区域。而其中最为高大雄伟的就是梅莉亚之墙，也就是维尔奇斯现在所在的位置。

站在高耸的城墙上几乎可以俯瞰整个王城。数百万居民让王城的规模相当庞大，房屋甚至延伸到了城墙之外。此时大多数居民已经进入梦乡，但对于商业区那些在夜里工作的店铺来说，这一天才刚刚开始。一片漆黑的居民区与依旧通火通明的繁华商业区之间有着一条如同被利刃分割开来的分界线。而巨大的第一教堂则屹立在交界线之上。

就算是深夜，也有虔诚的信徒举着蜡烛为自己和亲人祈福。点点灯火让教堂产生了一种神圣的氛围感。帝国五万万民众，其中九成以上都是国教的信徒。就是那些不信教的人，也不敢公然宣扬自己的主张。

维尔奇斯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锋在月光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辉。

他的剑是一把双手斩剑，因为太过沉重斩剑目前逐渐从凡人军队中消失。但身为超凡者的维尔奇斯单手就可以自由挥动，巨大的兵刃在他手中就如同单手剑一样灵活。

这也是超凡者在实战中处于绝对优势的原因，强壮的身体加上常人所不能使用的武器，威力也是成倍的增加。

维尔奇斯开始像往常训练一样开始挥舞兵器，不断重复着军队里教给他的剑术。以斩剑所使用的剑术拥有更大的攻击范围以及威力。剑刃划过空气，一道道银色残影在空中留下轨迹。

他在心中不停重复父亲给予自己的为数不多的教导，

“做人要低调。”用教他读书的学士的话来讲，“最锋利的剑总是最先折断。”

他的剑术很朴实，但滴水不漏。每一击都恰到好处。迅猛又致命。就连那些已经在骑士团服役的老兵也未必能比得上他。如果让他的那些兄弟们看到，马上就能明白维尔奇斯并不是依靠运气获得的胜利，他的实力是货真价实的。甚至不在法拉奇之下。

持续的挥舞了一段时间后，维尔奇斯察觉到了异样。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望向来处。

在月光的照耀下，长相俊俏、有着一头淡金色卷发的男人正昂首站立于塔楼顶上。他居高俯瞰着城墙、一双褐色的眼眸正死死盯着维尔奇斯。

不知何时，法拉奇也来到了城墙之上。

这次维尔奇斯的目光没有闪躲，直勾勾的回应着法拉奇冰冷的眼神。这是自两人十六岁进入预备役团而来第一次对视。

紧接着，法拉奇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城墙的过道之上。然后迈着缓慢而优雅的步伐靠近维尔奇斯。当二人相距五六个身位时，法拉奇停住了脚步。

他拔出腰间佩剑，那是一把精钢制成的大剑，比起维尔奇斯的斩剑要短上一截，换来的是更强的机动性以及泛用性。即便在凡人部队中使用者也不在少数。

法拉奇两腿前后开立，双手握剑举过头顶，摆出进攻姿势。

维尔奇斯心中不免一惊，但好在两人相距有一段距离。

骑士间的比武很常见，但预备役被严禁私下决斗。维尔奇斯不明白法拉奇如此做的用意。

法拉奇也没有解释，沉默着一言不发。随后大剑劈开空气发出尖啸，随着法拉奇的动作开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剑光。

法拉奇所使用的并不是部队教导的通用剑术，他对于剑术的领悟更多来自于自己从小的剑术老师。那位老师是个普通人，但对于剑术的理解却远超常人，他为法拉奇量身定制的剑术最大程度的利用了超凡者的体质。

法拉奇的身材并不高大，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但纤弱的身材却有着惊人的力量，大剑不断挥砍，刺击。每一击都迅猛而致命。大剑猛烈的攻势让这个贵族公子风度全无，宛若疯狂的野兽。但他毫不在乎。依旧使用着霸道至极的招式，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

但目标并不是维尔奇斯。他和维尔奇斯一样，只是在做影子练习。

维尔奇斯默默地将对手的一招一式记在心中，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长剑。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像是在训练场上一样不断重复招式。只是每一次，双方都在斩断某些看不见却挥之不去的影子。

少年们在月光下挥舞手中的武器，无名的火焰此刻在他们心中奔涌。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塔楼中，一个慵懒的身影俯趴在窗台之上，他灰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月光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格外动人。身上鎏金的铠甲彰显着不凡的身份，上面用黄金雕刻了一朵金色的玫瑰。

“哼，我就说怎么这么吵呢。年轻真好啊，这么有活力。”

他观察着在城墙上无声的战斗，看似不经意却没有漏下一招一式。

“白白浪费体力罢了，留着力气和招式在明天分出胜负不是更好。”

另一个相对粗犷的声音响起，黑暗的走廊中出现了另一个更加高大的身影。他那厚重的铠甲上装饰着一头咆哮的狮子。

“你觉得谁能赢？”

“我原以为是那个莱格利斯。但现在看来，不到正式交手的时候，胜负还不好说。”

“我赌五枚金币，莱格利斯家的小鬼。”长发美男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说道，“我喜欢他优雅的风度。但我最爱的是他一进入战斗，就会抛弃那无用的优雅。简直判若两人。看看他攻击的方式，简直就是扑杀猎物的雄狮。”

“他的力量不足，如此激进的进攻方式，即便招式娴熟，也难免会漏破绽。”

“所以，得在那之前撕碎猎物才行。”

穿着狮子铠甲的人低声说道：“……五枚金币，黑发的小鬼。”

“真的吗？光看就知道，那小子剑术在法拉奇之下。”

“通用剑术本就是通过实战不断积累改进出来的实用剑术。那小子基础很好。前几场战斗也是，即便处于下风也几乎没露过破绽。正好是让莱格利斯家的小鬼最头痛的类型。”

“原来你有在观察他啊。”

“你也参加过骑士大典，清楚那种地方是没办法靠运气进入决赛的。”

玫瑰笑了起来，那笑容令人陶醉。“也是，不过他也有在刻意隐瞒实力啊。是个狡猾的人呢。”

狮子皱了皱眉头，“扎实的基础，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和隐藏实力的那种狡猾。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确实令人好奇。”

“你没发现吗？”玫瑰狡猾的笑道。

“什么？”

“你说的那两个完全不冲突。”

“……”狮子沉默了一会儿，“如果那样，这个维尔奇斯，就很值得注意了。”

————

训练结束，当城墙上的二人停下动作时，他们气喘吁吁的看向对方。

法拉奇平复呼吸，收剑入鞘。

“你的成绩不可能只有D+，为什么？”

维尔奇斯沉默不语。

法拉奇盯着自己握剑的手说道：“今天在比武场上我就看出来了，你的实力是货真价实的。就连那几个被你击败的蠢货都看不出自己究竟输在哪，还以为是运气不佳。”

见维尔奇斯不说话，法拉奇转过身便要离去，临走前他对维尔奇斯说道：“现在，我们两个都清楚对方的实力了，明天的比试，我希望我们都能全力以赴。我将真正的，击败你。”

说罢他走下楼梯，只留下维尔奇斯一人。

维尔奇斯转身望向远处，晚风吹过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头，使他感到无比的畅快。现在维尔奇斯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不断地把血液泵至全身。四肢传来的力量感让他感到无比满足。

公平的决斗，充满荣耀。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希望的呢。隐瞒实力，也只是出于下策罢了。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不用再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