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气候！”

朱允熥斩钉截铁说道:“草原上气候恶劣，什么白灾、黑灾接连出现，牧民们生存极其艰难，那么想要生存他们便只能抱团取暖，形成一个个的小型部落，但是小部落为了水源为了牧场，他们之间相互抢夺流血厮杀，为了生存最后多个小部落就会联合起来形成大的部落，大部落吞并小部落威慑其它部落，最后形成一个统一草原政权。

这个时候的草原政权就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部落的王给依附于他的各个部落分配牧场，调停纠纷，消弭战争，但是草原不事生产，他们生存的唯一方式就是靠老天爷垂怜，老天爷一旦降下灾害，草原上牲畜成千上万的死，小部族整族灭绝的例子多不胜数。

他们想要活下去便将目光看向富庶的中原王朝，于是他们就必然会南下选择掠夺！

因为掠夺可以转化降低部族之间因为生存而带来的矛盾，可以通过掠夺来获取草原上没有的各种资源，甚至可以通过战争的方式来消耗掉日益增长的人口，因为人口少了，每一个牧民获取到了牧场就会更多，就能养活更多的牲畜。

气候原因导致生存问题，而生存问题引发战争，在孙儿看来这是草原政权频频向华夏发动战争的根本原因之一。

但是孙儿相信，这个天下绝大多数的寻常百姓还有草原上的牧民都不喜欢战争，就好像皇爷爷一样，当初我们家若能有几块薄田，祖爷爷他们也不会被饿死，更不至于死了以后连一块葬地都没有。

皇爷爷若是能有一口饱饭吃，又怎么会去皇觉寺出家为僧乃至于后来连做僧人都没活路只能去乞讨乃至投军。

孙儿觉得，华夏的百姓是这样，那么草原上的牧民也应该是一样的，但凡有一口吃的，他们就不会想着拿起马刀，撇下妻儿去为了活路厮杀。

真正想战争掠夺的都是那些草原上的王，他们想要通过战争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达到自己想要奴役牧民的目的，所以在孙儿看来，只要能让牧民有活路，就能从根本上解决草原之患！”

朱元璋眉头微微一皱道:“孙儿说的这些，古来多少雄才大略的君王和有见识的朝臣都知道，但几千年来终究没有办法从根子上解决。”

朱允熥嗯了声说道:“孙儿也知道，也曾很认真的想过自己如果真的有一天成为皇帝，那么自己又该如何解决这一痼疾。”

朱元璋洒笑道:“有想法不管对与不对都比毫无想法要好的多，也是一名想要有所作为的皇帝必须具备的素质，孙儿会思考肯思考这就很好，继续说，不管对不对，爷爷想知道孙儿是如何考虑的。”

朱允熥腼腆一笑道:“在孙儿看来，可以从消灭人口、拉拢分化、开关互市、人口迁移、发展军备、驱虎吞狼等等方面去尝试，或者一一试之，最终择有效之法行之。”

朱元璋微笑道:“说的不错，人口繁衍乃天道自然，中原上的人口多了，人均可耕种土地就会变少，民间的矛盾冲突就会加剧。

这时候权贵豪强的土地兼并事例也会越来越多，等到矛盾不可调和，百姓无以为生的时候，天下万民就会揭竿而起，推翻一代王朝让新王朝在旧王朝的废墟上兴起，历代莫不如是啊。

草原上也是一样，就算被打的再惨，过上个二三十年，新的一代牧民成长起来，人口繁衍加剧，牧场养活不了庞大的牧民，那便只有通过南下劫掠来养活减少人口。

同样，华夏王朝一次次对草原发起战争，其目的是以战止战，更深层次的目的则是消灭草原人口，说白了，就是华夏王朝花费恐怖的财力和国力去帮助草原来缓解矛盾。

想当初汉武帝靠帝国双壁将草原杀的尸横遍野，杀的漠南无王庭，可最终依旧是治标不治本，而汉宣帝夺取西域，成立西域都护府，彻底切断匈奴对于西域各国的压榨，才是真正治标治本呐，所以乖孙说的这第一条消灭人口……

通过战争来消灭人口终究也是治标不治本呐。”

朱允熥恭谨道:“皇爷爷说的是，孙儿浅陋之见……”

“不，不，不。”朱元璋似乎是怕打击了朱允熥的信心，连忙摆手道:“爷爷不是这个意思，爷爷是就事论事，咱们爷孙继续聊，乖孙刚才说的第二点是拉拢分化对吧。”

“是。”

朱元璋笑道:“这也是历代王朝正常采取的手段，扶持弱的部族抗衡强大的部落，等到弱的部族变强，再去扶持变弱的部落，如此循环往复乃是常态，不过这说起来容易，想要游刃有余的做到可不容易，尤其是在中原王朝发生内乱和国力衰落之际去做更是难如登天。

草原上的部族首领也不全都是没脑子的匹夫，他们也会算计，会左右逢源，会靠着中原王朝慢慢积蓄力量，甚至虚与委蛇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直接反噬，在爷爷看来，用分化拉拢的方式风险太大，还不如直接发起战争，想办法用刀枪杀出个几十年太平来的安逸。”

“爷爷说的是。”

朱元璋继续道:“至于开关互市，爷爷认为最不可取！”

“为何？”朱允熥不解，因为冯毅那封信中大肆鼓吹的就是对草原互市的好处。

朱元璋沉声道:“爷爷知道乖孙为何会提出开关互市，想来是乖孙以为通过互市可以向草原输送能够养活牧民的物资，而大明也能通过互市得到牛羊、马匹以及大量的皮毛等等，如此一来牧民和咱们大明的百姓相互都能得到好处。

可惜乖孙想的还是简单了些，商贾逐利，一旦开放互市，那么草原贸易其中蕴藏的巨大利润会让数不清的商贾如同苍蝇见血般闻风而动，届时草原上缺什么，他们就会卖什么，牧民缺什么？

他们不但缺粮食、茶叶、酒水，他们还缺生熟铁，更缺刀枪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