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心中的城（16）

夏青怔住了，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

等醒过神，她脸色惨白，问“你说什么？”

“....”

陈昭并非是一时冲动所开的口。

他认真的想过了。

真的...

汪东阐述的是他所逃避的，不愿去面对，甚至是隐藏起来的事实。下了车后的那一阵刺骨醒神的冷风让他彻彻底底的明白了早该去理解的某些东西...

在认为即将就要迎来幸福的生活时，他才意识到，这只是自己的幸福，这幸福不是一家人的。更不是夏青的...觉得平凡、简单就好的自己，适合夏青吗？

最终回答是不的。

陈昭清楚夏青是个很好的女人，很合格的老婆，也是很好的一个妈妈。

可正因为如此，她如汪东所言，她就该拥有属于、符合她的生活，不是吗?

离了婚，汪东会追求她吧?嗯，应该是肯定的。陈昭是没去询问夏青与汪东俩个人的过去，不愿是一回事，不需要也是一回事。但以他的预感，夏青最后会答应汪东的。

想了那么多，他知道放弃夏青不是不能接受，但唯独女儿不行。

虽然自己亏欠夏青真的弥补不了，女儿却不一样，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更努力的攒钱，给女儿做好的条件......

在夏青这带着不敢置信甚至有些慌乱的语气中，陈昭微微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了，虽然声音很小，但夏青肯定能听到。可他不愿意去重复...

“陈昭，是不是汪东和你说了什么？”第六感敏锐的夏青马上就联想到了缘由。

“果然！”

身高矮陈昭那么十来厘米的夏青却很清楚的看得见陈昭那带着许多复杂味的眼神。

这令她惨白的脸色有些缓和，至少他并非是因为对家庭的不满说出的这句话。但这股松了气的情绪很快换为愤怒，她不能原谅汪东想破坏她的家庭这目的，掏出手机，准备就要拨通。

“爸爸，我洗好手了。”

女儿突然传来的喊声让夏青食指下即将摁下拨打号的动作顿住了。

陈昭那准备开口喊住夏青的举动也收了下去。

女儿小步朝着陈昭小跑了过来，带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站着的沉默的夏青“妈妈，怎么啦？”

“没什么。”

夏青马上露出了笑容，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只不过笑容看起来有些牵强，她道“你和爸爸出去吃吧，妈妈要工作。”

“一起出去吧...”

然而陈昭突然的开口令夏青有些诧异，她微微低下了头，最终道“好。”

...

仲夏令人喜爱的，不外乎傍晚的绝美朝霞。

若硬要说，那还能加上这宁静的夜吧。

其实往常的夜算美好的，点点的繁星及微弱的虫鸣伴随着那若有若无凉风带来的沙沙叶摆声，无论是坐在狭小的楼道亦或在这僻静的小巷行走，尽是大多城市人所遐想追捧的最佳选择。

可这不讨喜的冷风破坏掉了一切。

如同破坏掉了某些本该随着时间、世界那般自然而然进行着的规律一般。

也破坏掉了那牵着女儿行走的陈昭夏青合起的三人景色。这本算是幸福温馨的景色...

或许总弥漫着雾霾的北方可能会喜欢这毫无目的扫荡掉好与不好一切的风吧。

说是带女儿出去吃，陈昭也不知道吃什么好。那无非是支开女儿的一个借口而已。而吃了晚饭的一家人，又能吃下什么呢？

在大街游荡着，最终一家人落入附近一家烤鱼店。

因是大风夜，不存在多少喜爱外出的人，即便是热闹的烤鱼店，在这般深夜，也就只有陈昭这一家的客人。选择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女儿喜欢吃鱼而已。

料理的等待时间里，有着心事的夏青与陈昭没有多陪女儿嬉闹的心思，两人不时双目相对，不时又低下了头。

“小乐。”在这略显怪异的氛围，陈昭打破了它。看向女儿“你喜欢和爸爸玩还是和妈妈玩啊？”

“都喜欢！”

“那一直跟爸爸在一起会开心吗？”

“开心...”

她点了点头，却是将目光带向了夏青“和妈妈也开心。”

“....”

女儿的这种回答让陈昭有点无奈。

他清楚，小乐是乖巧懂事的。哪怕年龄小，但在某些方面却是有些过分的成熟。可同样他也明白，这是从小生长的家庭环境导致的，错的是自己制造出的家庭环境...

她不像其他5岁孩子一般懵懂，可这过分的成熟，让陈昭的许多抉择，都画上了彰显麻烦的问号。

....

“够了吧...陈昭，你在想什么？”

夏青的突如其来的发声打断了陈昭正在内心盘点着能提出的问题...

他有些愕然，转过头看向了夏青，然而这次的对视，令他有些不安了。

她眼眶里不时何时已溢出了泪水，咬着嘴唇，眼神是说不清的失望，道“汪东和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吗？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轻而易举，自以为是、自私的做出了选择？你有替我做过考虑吗？”

“...”

陈昭在夏青刚开口时，是想说句‘女儿在这，有话回去谈吧’，然而下面的这一堆质问，令他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

他最终是闭上眼，长吐了口气，缓缓地，却又是带着认真道“夏青，我并不是自私的选择。”

是的，他不认为自己做的错了。正因为是愧疚、是亏欠，他才做出的这个选择。

或许没有多余的爱情，可陈昭何尝不想珍惜夏青？

他也没少看过因为生活、金钱、家境产生出类似于自己这般的例子，类似书籍字里行间中表达的某些思想他也认真去琢磨过，也不曾少那几句‘在一起就行了，在意那么多干嘛？’的观点。

可现实呢？

这种赤裸感让他感到乏力。

如果光是简简单单生活下去，陈昭哪会不愿意？他比谁都愿意让这个家庭永远这样保持着...

“夏青，你觉得我没替你着想过吗？我想过，真的，我想，你这么漂亮，性格这么好，别人总是会思考，你老公肯定是个多优秀多优秀的人，但当那些人知道结果，又改怎么看你？”

“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介意。是啊，真的不会介意的。可我呢？我介意。因为欠你真的太多太多了，数都数不完。我怎么还？我们这样努力工作，贷款买车，买房，要过多少年，我才能开始偿还？”

“汪东说的对。你买过化妆品吗?买过一堆漂亮好看的衣服吗？和别的女人一样逛街买香水包包吗？一个都没有吧？可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了，或是换个更好的生活，或是没有这个家，一切就不一样了...”

“夏青，这并非是生活，感情上的问题。我清楚你根本不会想这些，但你知道吗？这样下来，这叫累赘。婚姻的存在价值是什么？如你这般牺牲掉一切弥补回来的简单吗？不是的。夏青，婚姻是追求美好、幸福的东西。”

在这寂寥的夜里，大风似乎停止了那么一阵。

终于，那料理的烤鱼上来了。

发着滋啦滋啦被火炭烧着滚烫的油炸及沸腾的水声。

夏青的眼泪不停的掉落着，她摇着头，是否认的摇头，却也是带着失望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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