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云无缝，显得天光未足。

四周灰蒙蒙的，让余辜想起来冬日早起上学的清晨。

像是沉睡很久刚醒过来，意识生涩，沉重，运转缓慢。

“没死吗我？”

“这又是在哪？”

想这么两个问题，仿佛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得到的宝贝藏着，还是已经用了？”

鸟的音色，人的话语，余辜看向声音来处。

一只短毛雀扇动翅膀悬空中，颈部诡异隆起一圈，近乎人的脖子大小，十分显眼。

余辜并没有在说话，但声音从自己这里回应过去。

“你是？”

像是第一人称的电影，他这么想着。更像是脑袋上长摄像头了。

那只雀的喉咙一鼓一收，声音从那里发出：

“情况紧急，防了老鹰，没防到你这只小老鼠啊。”

“回答我，用了还是没用。”

余辜确定了，是那只雀在讲话。

对，用鸟声讲人话。

“用了。”声音再次从余辜这传出，这次他还感觉到了一些紧张的情绪。

短毛雀的扇翅动作明显缓了一缓，往下一坠，它用力地扇动羽翼回到原来的高度。

“罢了，宝物过我手，留下灾祸，好处到你那去了，与我无缘。提醒你一句，只用来通一奇窍的话，虽然浪费，但起码不至于性命不保。”

听到这里，余辜明显感觉到一股子惊讶，慌张，后悔夹杂疑虑的情绪涌上来。

他已经有所猜测，这像是在体验某人的记忆。

“性命不保是什么意思？”余辜是这么想的，恰好疑似这段记忆的原主也是这么问的。

“字面意思，你难道还是只贪心又无知的小老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辜觉得短毛雀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受限于鸟的面部并不明显。

“麻烦了，忘了你不会用。”短毛雀似在自言自语。

“现在我自身难保，顾不上你，但你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得到了那宝贝，害你也害我。通窍过程不会那么快，你先停止运用，三天之内你到城里草木堂报我的名字，陈桤木，或许能救你一命。记得带上装宝贝的盒子，里面有能用的药石。”

余辜注意到，短毛雀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清脆逐渐变得沙哑，见到画面里它继续说着：

“听清……啊！是谁？！”

短毛雀话没说完，突然痛苦嚎叫了一声，声音分外骇人。然后其脖子鼓胀爆裂，整只鸟坠落在地，没了声息。

余辜被吓了一跳，眼前画面也跟着一抖。

……

一个山洞外，两道纤细的身影分别在洞口左右往里窥探。

两人戴着面具，一黑一白，相视点头。其中戴着黑面具的人，左手作势一抓风往左耳一投，闭目凝神，像在静静地倾听什么。

没过多久，其没有被面具遮盖的嘴巴吐出话语：

“随风而入，视而不见。”

话音一落，两人身形都模糊了许多，躬身往山洞中潜入，脚踩碎石也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昏暗的洞里，一个头发杂乱的男子，衣袍破碎，站立着，双手上下摆动，像是鸟在扇动翅膀。时不时嘴巴念念有词。

“啊！是谁？！”男子声音如雀，嚎叫显得痛苦不堪。

一柄利刃从他背部抽出，他手抚摸上心口，鲜血自指缝涌出。

男子身体晃晃悠悠，费力扭头想看向后方，但被一脚踹倒，身体砸起扬尘。

“啊啊啊啊啊……”闷闷的痛苦之声自其喉咙震动传出，状貌有些骇人。

不过黑白面具二人明显不受影响，黑面具踢倒他后继续压身向前，动作迅速而利落。拉起他的两只手反绕到背后，手腕重叠，用膝盖一并控制并抵住他的腰部，右手一把还挂着血痕的利刃贴近他的颈部，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戴着白面具的人则迈着看似有些悠闲的步伐靠近，其白面具在双目处有着开孔，面具右眼处覆盖了一层水晶片。

掰开水晶片漏出孔洞，孔洞下的左眼眼皮慢慢合拢，右眼则发出渐渐发出明亮的光芒，照出空中的浮尘。

白面具扫视被黑面具压制的人，眼睛光芒愈加明亮，突然开口，声音急切：

“退！”

说话的同时她也闪身往后避开。

黑面具闻言想也不想一个后撤也是退开好几个身位。

就在两人拉开距离的一瞬间，趴在地上的乱发男子浑身剧烈震颤，一阵奇异的音波从他周围扩散开来，山洞剧烈震颤，洞壁洞顶跌落不少碎石。

黑面具虽然闪身及时，但也被音波震得撞到石壁。

白面具则反应最快，行动也更加迅速，绕到了一处拐

角，避开了直接冲击，显得从容。

他们所在的山也跟着微微摇摆，摇摇欲坠。音波带出可见的气浪向四面八方传开，四周林木枝叶的积雪徐徐而落，飞鸟骤然拔起。

山洞里，白面具扶起黑面具，后者摇摇头站立而起示意无碍。

白面具看向地上颤动停止后一动不动的躯体，右眼光芒闪动，声音从面具下闷出：

“死了？”

同时，地上躯体周围空间有些扭曲，凭空掉落了一些物件在地上，半空中还有一些物件的瘢痕，若隐若现，似乎被什么阻拦着。

黑面具见状抬起手往空中一团风丢向耳朵，却被白面具抬手阻拦。

“来不及找了，动静太大，不要犯险，走。”

说罢，白面具身体轻灵，随手拿起一些地上的物件后就快速往洞外跑去。

黑面具眼睛中有些不甘，跺了跺脚，顺手从地上拿起一个掉落的布袋，也快步跟上白面具离开，嘴里念叨着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从偷袭到离开二人也不过用了二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两人的身形消失后，空中黑面具的声音才荡开：

“事过皆留痕，然而纷乱无常。”

洞里风一下子回旋，地下的碎石脚印血迹都换了位置和形状。

离开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地上怒目圆睁，失去了生息的男子，嘴角突兀轻微上扬，似在微笑。有些嘲弄，有些苦涩。

一大块碎石砸落在他的脑袋上，彻底掩盖了一切表情。

受到刚才音波影响，山洞震颤加剧，洞口也塌方，洞里彻底失去了那折射进来的光源，陷入黑暗。

十几个呼吸后，黑暗的山洞中凭空出现了一道虚影，勾勒出一个人的形状，有四肢，和模糊的五官。

虚影在黑暗中环顾周围，伸手一指，地上几块碎石被移开，漏出一具面目全非的躯体。虚影转动了一下脑袋，像是闭目闻了闻空中的血腥味。

其左眼部位的虚影开始膨胀，蔓延出去，周遭的东西都漫出虚影。虚影排列组合，各自移动变形，演练一个场景。

“回溯。”人形虚影口部微动。

“咦？奇音异咒，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不对，他们应该是守株待兔，撞了运。”

虚影喃喃自语，同时落到地上，双手虚抬，地上的躯体也随之悬浮。

同时虚影变得更为虚幻，左眼部位却变得更加清晰，直往栩栩如生的方向演变。

空中演变不顺的虚影开始顺畅起来，慢慢重塑场景。

“立即停止你的行动，尤其是一切奇窍能力以及工具的使用，等候审查与讯问！”

一道凌厉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洞口塌方的碎石被巨力冲撞，碎开的石块飞进洞里，掠过空中虚影，搅乱了演进的虚影。

而飞向人形虚影的石块都在其身前缓缓停下坠落在地。

周遭的环境虚影渐渐淡去，人形虚影重新凝聚变得明显可见，并且比原来更为清晰，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衣服的轮廓。

“不然光耀使将可以就地执法，有生杀职权！”

伴着再次进入山洞的微光锐利的枪刃，一道红缨点缀，一杆白金长枪被一手持着，直直指向洞里的人形虚影。

说话的人身披红色战甲，厚眉虎目，右鼻孔呼出一股子黄气，直直撞向地面又反弹回来，萦绕在他身边。

人形虚影头部看向洞口，缓缓开口：

“光耀使现在都是你这样的莽夫吗，口气不小，来得倒挺快。”

借助洞口的光，来人扫视洞里的景象，最终目光汇聚在那道虚影上。浓重的眉毛皱起，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吐出：

“凌空虚影。”

“有点见识。”人形虚影微微笑道，“声明一下，尊敬的光耀使阁下，这人可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恰巧经过，把他人抬了出来，说不定没死透呢，我要带他回去看看情况。”

洞口的光耀使却是罔若不闻，脸色凝重。

“我说了，停止行动，接受审查，不需要你说，我自会调查清楚。”

人形虚影越发真实，已经可以见到脸上的皮肤纹路，他眉毛一挑，回答道：

“你要是想冤枉好人，那我可能真得杀个人坐实一下我的罪名了。”

光耀使闻言没有再多说，只是以行动回答，曲膝沉肩，枪刃对准虚影。

就在光耀使紧握长枪蓄势待发的时候，对方忽然展颜一笑：

“莽夫却也玩兵法搞伏击，有意思，再会。”

说罢虚影消失，连带其身旁乱发男子的躯体也不见了踪影。

凭空消失！

就在他消失的一瞬间，他消失的位置上下四周冒出环形的印记，框柱了那一个空间。

不过却框了个空空如也。

“被注意到了吗？”身

着红色战甲的人自语。

同时在其后面走出来四五个人，穿着有相似颜色以及纹路的服装。其中一个人提着探照灯，灯光映照可以看见他们服装有印着“使”字眼的袖章，使字周围环绕着如火似光的纹路。

“对不起，张队长，我们没有留住他。”提着灯的一个人低头道歉。

另一个人则补充说，山体已经可见已经稍微稳定下来了，但这个山洞还是有塌方危险。

“你们也困不住，我不过是想拖延些时间而已，好让特使赶到。”张队长拄着长枪摇了摇头，“他跑了倒好，不然你们恐怕都性命不保。”

他又环顾了山洞四周，伸手接住一小块洞顶脱落的碎石，轻轻一捏，细碎的石粉飘落地面。

“走吧，你回去报告，就说源窍石被掩埋众的人夺走，陈桤木被掳走，重伤或死亡。”

“至于这里的烂摊子。”张队长看了看洞里遗留的物件瘢痕，已经消去了一些，“交给特使吧，我不擅长处理这种。”

说完，身着红色兵甲的张队长提着长枪就离开了，毫不拖泥带水。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

没过多久，一位麻衣老者到场，有些干枯的嘴唇张开对着洞里空中的物件瘢痕。

“特使。”

“特使大人。”

在场的人都恭敬向老者行礼。

慈眉善目的老者点了点头，嘴巴微张，没听见他开口发出的声音，却见那些瘢痕褪去，一些物件出现，坠落到地上。

“毁了不少，但源窍石不在这里，你们把剩下的东西带回去吧。”

“那源窍石去哪里，不是被掩埋众的人夺走了吗？”有人发问，说完又觉得自己唐突，赶紧低头。

特使不以为忤，隔着石壁看向一个方向，“不清楚。”

突然抬手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指，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传来。

一个光耀使走过去，在那里拿回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白玉，雕刻着一只右耳的纹路，不过已经出现了裂痕。

特使接过递来的白玉看了看，笑着说：

“不过我猜，偷听的人也没有得到。”

……

“走吧，你回去报告，就说源窍石被掩埋众的人夺走，陈桤木被掳走，重伤或死亡。”

“不清楚”

“啪嗒。”白玉碎裂，传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虚影时隐时现的身影右手提着一具躯体在林间快速穿梭，其左手拿着一块白玉放在左耳旁，白玉其上雕刻着一只左耳的纹路，不过此时出现了裂纹。

那人笑了笑，随手把玉佩丢开。

“特使吗？这下子背了两口黑锅，又杀人，又夺宝。”

他脸上转而展露阴翳，心中很是不爽，慢了一步，没得到源窍石。不过看了看手上没有生息的躯体，想着也不算没有收获，至于源窍石，恐怕是先一步离开的人拿走了。

“是谁呢，会奇音异咒的人在整个大商可都没多少。”

……

“人是生死不知，源窍石也没得到，这算个什么事。”黑面具向白面具抱怨着，其脚边散落了许多物件，都有被折腾不轻的痕迹。

白面具眉头皱起，无奈苦笑道：

“我们抢到先机却一无所获，但恐怕掩埋众和光耀使都觉得东西被我们拿了。”

“那源窍石到底在哪里？”黑面具心有不甘。

白面具摇了摇头，无奈叹息一声。

“走吧，先不管这个了，我们去徐家看看。”

说罢，两人打扫好周围痕迹，小心离去。

三方皆空，源窍石在谁手里呢？

此时余辜呢，余辜在干嘛？

查询余辜状态。

“啊！！！”

余辜在痛苦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