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使团离去

被大型超凡仪式强行消除的痛苦与悲伤回忆的摩恩城，顷刻间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热闹。

根据教会的请求，帝国无畏舰队的海军士兵在昨夜撤离时，最大可能的带走了那些不符合‘现实记忆’的东西，并在最后同样接受了遗忘咏叹的覆盖。

这样一来，本次事件中知道真相的人，也仅剩那些超凡者和当地少部分上层权贵，一切的真相，都被彻底隐藏在了拉姆山北侧的塌房废墟之中。

坐在摩恩家族提供的马车中，沃纳仔细观察着街上的行人们。

悲伤和哀痛的情绪依旧充斥在他们脸上，但相比于前几天，这种悲痛是可以被承受的。

毕竟相比于人们自相残杀，一场不可控的天灾显然更容易让人接受现实。

但沃纳发现，有不少民众的神情似乎依旧有些恍惚。

这可能是遗忘咏叹所带来的短暂后遗症，想来哪怕是位八阶的超凡者，也无法做到瞬间将岛上二十余万人的记忆全部完美篡改。

不过想必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大多数人记忆中的统一认知，这点瑕疵应该很快就会被修复。

最终不会有人再提起那一晚的事情，摩恩城将像往常一样继续下去。

而且……

嘀嗒！滴哒！

一滴滴雨珠从天空落下。

了望远方，天际线处已然有大片漆黑的乌云即将汹涌而至。

普洛群岛海域每年一度的风暴季，在迟到一个多月后，终于还是来了。

……

帝国报社二楼，记者部。

浑身湿漉漉的沃纳推开门走了进来，抬手拍了拍头顶的雨水。

但这显然并不解决什么问题，他身上吸水性十足的呢绒外套如今都可以往地上滴水了。

而这仅仅是他在从马车下来后，从报社大门口走到楼里的结果。

之前的小雨，在仅仅十分钟内就变成了足矣将人浇成落汤鸡的大暴雨。

“这天气简直糟透了！”他无奈抱怨道。

坐在窗边工位上抽烟的卡特轻笑道：“你也不是第一次经历暴雨季了，这点雨明明才只是开始。”

普洛群岛的风暴季，可不仅仅是下雨那么简单。

沃纳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脱下外套，将其挂到椅子上晾一晾，随后来到卡特桌前拿起根香烟。

“怎么就只有你在这里？”

卡特指了下其余的工位，语气有些感叹道：“你还不知道吗？咱们记者部的人在血祭之夜里死了六个，剩下那位在第二天就乘船离开了摩恩岛，现在报社里的记者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沃纳这时才发现，原本那些同事的办公桌椅子上，都摆着个纸箱，那里面放着的是卡特上午刚刚整理出来的个人物品，准备将其交给他们的家人。

“咱们记者部这么倒霉的吗？”

按照人口比例来算，这次事件让摩恩岛的人口足足少了九分之一。

但报社记者部接近全军覆没的结果，还真是十分罕见的情况。

“谁知道的，老约翰现在都要疯了，他一边需要尽快恢复报社的运转，一边又要为这些不幸遇难的同事们申请抚恤金。”

“抚恤金？”沃纳疑惑：“这是为什么？”

卡特解释道：“因为在如今的记忆里，他们都是去了那场圣鲸节庆典现场做采访，结果被山体塌方所掩埋。

这属于工伤，按照帝国报社的规矩是有补偿的。”

“圣鲸节？就是那位老夫人为了掩盖真相专门创造的节日？”

“没错，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我住在了摩恩城堡，小伯爵给了我这个。”沃纳将那枚没用到的教会特制银币拿了出来。

卡特这才了然点头，但他没有问小伯爵那边的情况。

这是特普先生交给沃纳的独立任务，一般其他人不会详细过问。

沃纳继续聊着刚才的话题：“话说圣鲸节，听名字可跟摩恩岛不太搭调。”

摩恩岛仅仅最近十年来，就捕杀了不下五万头鲸鱼以用来提炼鲸油燃料，要说他们对鲸鱼有什么崇拜，那就太搞笑了些。

“谁知道那位奥帕夫人是怎么想到，可能吟游诗人有时候就是喜欢这种带有讽刺的恶趣味玩笑。”卡特摇头。

“那位夫人……看起来确实不是非常沉稳的样子。”

“嗯？你见到她了？”

沃纳将昨晚的遭遇简单说了下，其实他也是刚从卡特嘴里知道对方的名字。

卡特听完之后有些惊讶，又表情古怪道：“所以就是因为你的一句话，让摩恩家族损失了十几万金磅？”

这还只是那座伐木场的价值，木头在海上可是非常稀缺的宝贵资源。

至于北山那片猎场的实际损失倒不算太大，顶多说是让岛上的上流阶层少了一处娱乐场所，但被泥土和碎石掩埋的林地，短期内同样也变成了一片废地。

“这么一看，沃纳你还真是小伯爵的‘好幕僚’啊。”

沃纳耸耸肩：“他现在应该不会有精力理会这些，而且教会承诺会承担一部分损失。”

摩恩家族作为岛上势力最庞大的存在，理应对此有一部分责任义务。

这时，特普先生走进了记者部。

“老大！”

“老大！”

沃纳和卡特起身问好。

特普先生点了下头，向往常一样干脆利索的做出交代。

“嗜血徒造成的烂摊子暂时算是解决了，我们摩恩城分部也要尽快恢复之前的状态。

首先是报社这边，我们需要马上恢复报纸的刊印，我会让约翰去督促印刷厂那边尽快开工。

而关于新闻内容方面，上头交代要配合教会的宣传，加深拉姆山北侧塌方与圣鲸节地震的报道，让民众彻底相信这就是事实。”

“可是老大……就我们两个人？”卡特提醒道。

“从你的人里调一部分加入报社记者部，以后这个部门就不用外人了，约翰那边我之前打过招呼，他会当做没看到。”

“全部使用我们的人？”沃纳有些意外：“这样的话，是不是风险有点大？”

情报人员扎堆的后果，就是一撸一大串儿。

特普先生淡淡道：“记者这个身份能提供很多便利，如果不利用起来实在太浪费了，之前我们的行动方式过于谨慎，可能错过了不少线索，最终导致我们对于摩耶会与嗜血教会的阴谋一无所知。”

沃纳闻言点了点头，承认上司的说法。

“而且还有一个因素。”特普先生又说道：“以后摩恩岛的局势会愈发明朗，我们暴露后的危险也会随之降低，上头交代的原话是，希望我们能做到哪怕岛上丢了一只猫，都能在一天内被找到。”

总局的意思明显就是叫他们放心大胆的干，一切以获取摩恩岛情报和掌控力为首要任务。

见此沃纳与卡特便应了声是。

随后三人又讨论了些细节上的举措，便各自开始了工作。

……

“圣鲸节遇难人员讣告……”

“市政厅决定永久取消圣鲸节，并将每年同一天改为悼念日……”

“拉姆山北崖将建立纪念石碑，并刻上所有遇难者名单……”

科特公寓家中，维茜小姐坐在沙发上读着最新的报纸，语气有些莫名的不忿。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正坐在餐桌旁吃早餐的沃纳擦了擦嘴，“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的意思是，难道不应该将那些始作俑者吊在绞刑架上示众吗？”

“策划了这件事的人会得到报复，但这一切只会在超凡领域中进行，普通人没必要知道这些。”

“这显得太不公平了，普通人难道就没有知道真相的权力了吗？”维茜小姐很是不满。

沃纳摊了下手，“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超凡隐秘的原则不允许被打破。”

客观来说，这种将一切真相都隐藏起来的做法，对于摩恩岛民众确实很不公平。

他们甚至连自己亲人、朋友是怎么死的都不被允许知道，只能对着那片虚假的废墟表达自己的哀悼与怀念。

沃纳有时会想，如果自己没能成为超凡者，是不是今天也就像这些人一样，完全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哪怕到死都被蒙在鼓里，甚至还可能每年都会去拉姆山北崖为死去的亲朋好友送花、缅怀。

要真的是那样，可实在是一件令人感到别扭和惊悚的事情。

单说遗忘咏叹这个大型超凡仪式，它在一夜之间就更改了二十多万人的记忆，那如果有一天，沃纳在超凡领域同样遭遇了类似的事情，是不是也会如普通人一样被篡改了记忆和人生？

所以为了避免这一点，沃纳准备赶紧提高自己的实力，免得变成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有关魔法师途径二阶的晋升药剂申请，已经通过特普先生的渠道递交给了总局。

联通群星之地的相关仪式材料，沃纳也正在搜集当中。

本来他打算直接从总局兑换的，但由于血祭事件的最终赏罚还没能结算发放，沃纳手里的贡献点并不足以从特情总局的途径兑换，只能选择自己搜集了。

其实他也可以先管特普先生他们借一些，但沃纳想了下还是放弃了。

一来是晋升药剂需要从总局那边走申请流程，通过审批后才能调运到摩恩岛，时间上很充裕，说不定这期间营救公主的奖励就发放下来了。

二是特普先生他们之前已经帮了自己不少，他不愿意总是麻烦别人。

吃完早餐，沃纳抬头看了眼挂钟，穿上风衣外套又拿了把雨伞，跟维茜说一声便出门了。

公寓门口，一辆马车适时到来，沃纳直接坐了上去。

“先生们，早上好。”

车厢里，沃纳跟同事们打了声招呼。

摩恩城特情局分部的超凡者今天都在这辆马车里，因为他们要去执行任务。

经过一周的休整，帝国使团重新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摩耶会与嗜血徒们的阴谋，最终也没能阻挡使团太久，帝国方面也不会因此而改变这次与普洛王国展开拉拢和合作的战略计划。

但由于上次的事情，这回使团离开时没有举行什么晚宴，只有一些亲近帝国的本地权贵们，在码头准备了一场小型的送行。

而沃纳他们的任务，就是确保这次不再出任何问题。

上午九点，沃纳等人悄然来到码头周围。

他们找了个视野和距离都算不错的位置，就这么坐在马车中静静注视着岸边正在寒暄告别的双方。

透着车窗外面的雨帘可以依稀看到，小伯爵与瓦格纳阁下进行了亲切友好的对话，双方握着手聊了半天。

见此一幕，卡特吹了声口哨：“看来德尔曼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样的话，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也能轻松不少。”莫尔斯的心情也颇为不错。

摩恩家族如果倒向帝国，很多情报信息就不需要特情局这边来弄了。

“别太放松警惕，小心摩耶会再搞一次暗杀。”艾德蒙谨慎提醒道。

上次就是因为摩耶会的搅合，差点让帝国使团在摩恩岛三个月的努力最终白费。

幸亏小伯爵对于帝国的亲近态度远胜于他父亲，自身也有往大陆发展的野心，否则真的会亏大了。

“公主殿下，对于您此行遇到的意外，我再次代表摩恩岛全体岛民表示浓烈的歉意，还请您原谅我们的过失。”

码头边，与使团长瓦格纳阁下做完告别的小伯爵德尔曼，来到了海柔尔公主面前。

按理来说，他现在也算是有正式爵位的真正贵族了，完全没必要以这种显得有些谦卑的态度来说话。

但德尔曼很清楚，帝国使团中，最愿意支持和自己合作的，就是这位有某种政治需求的公主殿下。

如今摩恩家族能不能继续掌握市长的位置，就要看对方在前往王国首都哥达后，愿不愿意舍弃一些筹码来让王国高层对此妥协了。

所以德鲁曼表现出这种极为顺服的谦卑态度，倒也显得理所当然。

他必须要有这种表示，才能让对方放心的帮忙。

“伯爵阁下，您实在没有必要说这样的话，前段时间的事情都不是我们双方希望看到的，那只是一小撮邪恶分子导致的麻烦，您不需要替他们来承担。”

小伯爵躬身微笑道：“感谢您的理解和大度，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