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的路上,陆迟还在想着田秀的遭遇。
前世没有遇上何晚的田秀,茕茕孑立,踽踽独行,该是如何走过那么多荆棘丛生。
至于方才那一幕,即便看似濒临了道德深渊,陆迟却没放在心上。
因为他怀揣着答案而来,田秀最终还是没有铸成大错。
前世的田秀人生顺遂,平平淡淡。
印象里,她考了个二本师范,后来回到乌中成为了一个高中英语老师。
头顶漫天星斗,一轮弯月高悬于空,清辉月色翩翩洒下。
何晚蓦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
“他们看似给了你选择,其实根本就没得选。”
她说的是,先前那男人询问田秀想跟谁。
陆迟沉默了。
人活一世,多少次选择,又能有多少次选择。
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裹着令人生寒的晚风徐徐。
何晚垂下眼,无意识迈着步。
脑中还有一句话如烈火烹油,跌宕不停。
他们会询问你的意见,那只是因为都不想要你。
两人站在公交车站台,一盏昏黄的路灯洒下黯淡。
潜移默化下,逐渐映照出灯底下的两种闲愁。
陆迟扭过头,凝视着身旁的娇俏身影,忽然很好奇何晚的过去。
但女孩儿心思深,问了大概也不会说,只能依靠时间沉淀慢慢去了解。
很快,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
眼看何晚抬脚上车,陆迟愣了愣。
这一路公交,不是朝她家里去的方向。
女孩儿头也不回,“我去教训几个人。”
陆迟毫不犹豫跟上,看戏他擅长。
......
耳畔一阵波涛翻滚,还有不少鱼儿跳出江面的扑通声。
远远望去,乌城大桥在历尽无数滔滔江水洗礼后,显得愈加气势恢弘。
这地方人烟稀少,唯有踏着江面而来的冷风习习。
不远处的昏暗角落,几个黑衣男人正挟持着三个女生,而从那三人嘴里则不断吐出咒骂之词。
陆迟默默跟着何晚走到众人的最前方,目光一扫。
这几个应该就是欺负过田秀的人。
何晚很护短,能站出来为田秀出口恶气,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陆迟很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何晚走到三人为首的吕茶裱身前,简单又直接。
“把她马尾辫揪住,跪下。”
陆迟默默打量为首那人的双马尾,莫名想到了不太好的画面。
随后下意识瞥了何晚一眼。
那三人也认出眼前这个神色冷淡的女生,就是下午在厕所里教训过她们的人。
先前,她们三人莫名其妙的被抓到这里来,冷风都快吹尽了,都没想明白为什么。
吕茶裱本是长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清纯脸蛋,此刻,精致的脸上只剩下扭曲的怒火。
“快放了我,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话还未说完,就被身后的黑衣男人揪住了双马尾。
男人的力气岂是女人能比,起初她还一脸不愿,直到头皮一阵痛楚传来,才不甘垂着头跪了下来。
何晚微眯着眼睛,看向另外两个女生,嘴角微翘。
月色下,她笑得像个魅惑众生的妖精。
“你们两个,扇她耳光,只要让她流了一滴眼泪,你们就可以走。”
“你们敢......”
吕茶裱不忿的声音听着刺耳。
那两人皆是一愣,脑中一阵权衡,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这群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眼里逐渐化为坚定。
直到那两个女生走了半响,陆迟才回过味来。
这很好理解,那两个女生眼下的确安全了,以后却会遭到吕茶裱的报复。
霎时,只剩下孤立无援的吕茶裱跪在地上,口中谩骂不断。
何晚招招手,接过一个黑衣男人递来的一个黑色塑料袋。
接着,朝吕茶裱俯下身,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你很有钱?”
将塑料袋朝她头顶上方一扔,漫天飞舞的钱。
吕茶裱傻了,目光随着空气中四处漂浮着的钱而移动。
她家是有些小钱,但这般从未见过的一幕,仿佛直击灵魂深处。
似是很满意她的表情,何晚接过一个手提箱,朝她缓缓打开。
崭新的一叠叠纸钞,一股意味不明的香味扑鼻而来。
粗略估计下来,起码也有几十万。
吕茶裱很配合的咽了咽口水。
陆迟也跟着咽......呸,真没有。
“这里是五十万,想要就点个头。”
没懂何晚的意思,吕茶裱盯着她的眼睛,但耐不住身体老实。
不知何时,在肉眼可及之处,多了一个垃圾桶。
何晚随手将手提箱扔给一个黑衣男人,后者将其放进了垃圾桶的最下面。
高手。
陆迟甚至都能联想到,眼前这女生就这样侮辱过田秀。
所以,何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女孩双眸微眯,低声蛊惑。
“想要就自己去拿,只要拿到手上了,不仅钱是你的,我还会放了你,只要你以后不再去找田秀的麻烦。”
陆迟眉头不自觉皱起。
的确,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看穿这是个骗局。
可即便知道,面对这样的诱惑又有多少人能抗住。
这是阳谋。
往大了去说,付出的是尊严,但往小了说,不过只是些许臭味体验。
人往往最善自我暗示,思考事情会优先考虑对自身有利的方面。
何晚略懂人心,还刻意多了句“只要以后不再去找田秀麻烦”,疯狂的心理暗示。
欲望太难遏制,只要开了个口子,或许还是会去一搏那渺小的可能性。
毕竟,那可是看上去唾手可得的五十万。
人性如此,何况吕茶裱还只是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
半响,吕茶裱也没什么动静,眼神却始终停留在那个垃圾桶上,移不开半分。
她蓦地一动,好似身体不受控制般,朝垃圾桶跑去......
隔着老远,也能闻到令人作呕的气味。
恍惚间,好像还有只飞出来的臭老鼠。
何晚望着吕茶裱忙碌的身影,嘲讽一笑。
“你是在捡破烂?”
脑中全然一片火热难耐,吕茶裱不停翻着里面的秽物,下意识回答。
“是......我是捡垃圾的。”
令人煎熬的时间总是漫长。
直到片刻后,吕茶裱才从最底下掏出那个手提箱。
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但怎么跑得过,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黑衣男人。
手指被一根根地掰开,手提箱也被夺走,吕茶裱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手提箱上,满脸愤恨。
“你......你说话不算数!”
隔着她好远的距离站定,何晚神色淡淡望向她,眼中闪过一道冷冽的目光。
接着扭过头,望了眼陷入沉睡的江面。
“我只饶过你这一次,如果你还敢去找田秀的麻烦,后果自负。”
很莫名地,吕茶裱打了个寒颤。
她想爸爸妈妈了。
......
月色迷人,荡漾着温热的暖风。
遣散那些黑衣男人后,两人去等公交。
瞥了眼身旁神色平静的何晚,陆迟不咸不淡地说,“晚哥好会玩哦。”
她歪着头,疑惑的嗯了一声。
忍不住笑出声,陆迟不吝赞道,“挺酷。”
不论是对田秀个人的处理方法,还是替前者的报复方式,令人拍手称快。
一点没搭理,何晚默默垂下眼。
她方才这一番操作还得到了意外的收获。
一算是确认了陆迟早就知道她身后的背景,这点她不奇怪,因为从未有想过隐瞒;二则是陆迟好像并不反感这样盛气凌人的她。
空气中多了份香甜,几缕温热晚风掠过。
何晚转过身子,双手很自然环过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
“那女的,以前跟田秀是邻居,儿时好友。”
还未来得及适应身体上的僵硬,陆迟就因这句话呆楞住。
“人很奇怪,由俭入奢后,会自视高人一等,总会想尽办法抹掉以前那些不好的痕迹。”
“甚至将那些人存在过的记忆,都将其摒弃。”
但她不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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