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古玩市场。

青砖灰瓦堆积起长长的中式建筑，每一堵墙的门楼上都挂着别致的六棱灯笼。

自金运古董行出事后，程婳便没有再来过古玩市场亲自挑选东西。

不过今天，她是应约而来。

赶着早市的人络绎不绝，这座城历史漫漫，对古董感兴趣的人数不胜数。

程婳置身于大包小裹的人群中，全然被淹没。

“你很准时。”

温子晏轻装上阵，只提着一个布袋出现在程婳面前。

“你也是，没有早到。”

男人笑起来，“无论和女人见面还是和男人见面，我都只按照时间来。”

两个人并肩走进古玩市场的入口，被人群挤着向前。

程婳悄悄瞥了一眼男人手上的扳指，果然又和上次的青铜扳指不同，细看上去更加精致。

“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

温子晏举起自己的拇指，程婳措不及防。

“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每次都换不同的扳指。”

和佩戴在身上的玉一样，很少有人会不停的更换扳指。

“你每次戴的耳环也不一样。”温子晏笑着看向女人柔软的耳垂。

程婳耳畔微红，下意识抚弄自己耳朵上的珍珠。

“我的意思是，扳指和耳环一样，对于我来说都只是装饰而已。”

温子晏打消程婳的疑心。

早市的人很快四散开来，奔向各自感兴趣的摊位。

大部分古玩都被摊主铺在地上，似乎根本不在意它们的价值似的。

“真是暴殄天物。”温子晏颇为可惜的摇摇头。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程婳注意到一个五彩瓷瓶，价值不菲。

“你看他，就这么把瓷瓶扔在地上。”

程婳摇了摇头，“那又怎么样？这些东西只有到了欣赏他们的人手里才算真正有价值，这里的每一件物件，都在等待自己的主人。”

自己的主人……温子晏沉默，女人的话带给他长久的思索。

“我以为古玩最重要的是实现它们的价值。”温子晏沉沉的开口。

“就像我说的，它的真正价值不是由自己决定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似乎已经达成一致。

“你还没说让我来帮你什么忙呢？”程婳记得此行的目的。

温子晏打趣道，“难道这么快就想和我撇清关系了？”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罢了。”

“好吧，跟我来。”

男人一路带着程婳绕开人群，走到古玩市场的西北角。

相较于其他几个方向，这里倒是格外冷清，只有少数几个摊位。

程婳的目光锁定在一个不起眼的摊主身上，浑身黑灰色的打扮，几乎要淹没在今天阴沉的雨天之中。

摊主年纪不小，大约四十来岁，似乎注意到程婳的目光，用同样的眼神回敬她。

程婳朝着他露出笑容，男人纹丝不动。

“这个人怎么有点怪怪的？”程婳小声道。

“他就是我想请你来的原因。”

摊主不是第一次见到温子晏，似乎并不欢迎他，目光冷冷的打量温子晏。

“这个摊子虽然不起眼，但是他手里有我想要的手串。”

“他不愿意卖给你？”

温子晏无奈的耸耸肩，他至少为了这个手串来过三次古玩市场，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也许别人有自己的原因，买卖可不是强求的。”

程婳也无计可施，不希望强人所难。

“你可是答应了要来帮我的，不能出尔反尔啊！”温子晏咬定程婳。

女人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说的手串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温子晏怪笑起来，朝着摊主的手腕怒了努嘴，“喏，就在他手上。”

“什么？你要他手上的那串？”

程婳甚至怀疑温子晏就是在故意为难她，行里的规矩他不可能不懂。

一面是和温子晏的承诺，一面是摊主的冷淡，程婳左右为难。

“老板，我看您这摊子也没什么人。”程婳试图和摊主套近乎。

对方冷淡回应，“也不是第一天没人了，做这一行不是为了赚钱。”

程婳瞥了温子晏一眼，别人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不是为了钱。

温子晏露出无比的热忱，程婳只得硬着头皮再试一试。

“老板，您也知道我们是为了您手上的手串来的，这样吧，您开个条件。”

“姑娘，你和他什么关系？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快点回去吧。”

摊主的态度坚决超出程婳的想象，一个做生意的人竟然不为金钱所动。

“你看到了，我也没办法。”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你身边的这位答不答应了。”

摊主忽然松口，对程婳开口道。

“什么条件！”

“我可以把这手串让给他，只要把他的青铜扳指给我就行了。”

这次换成温子晏跳脚，青铜扳指是他亲自寻来的原料，又找人专门磨出来的，不可能拱手让人。

程婳夹在中间左右受气，“温子晏，我以为我们已经取得了共识。”

“你说什么？”

“就像刚才的那个五彩瓶，所有的古玩都应该在属于它的人手中，既然有得，必定有舍。”

摊主看向程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没想到看上去年轻的女人竟然可以说出这么深刻的话。

“怎么样，你也听见她说的了？”摊主为了表示诚意，摘下自己的手串。

半晌，温子晏一咬牙，“好吧，成交！”

……

天气放晴。

沉闷了一上午的天重又放出阳光，地上的雨水逐渐蒸发。

连带着人们所有的不悦和压抑，一齐消失。

“现在我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程婳收起雨伞，仔细叠好。

“早知道这么轻易，我就不浪费这次机会了。”

“什么机会？”

“让你摆脱我的机会啊。”温子晏眯起眼睛。

程婳摇了摇头，“放心，我不会这么快就摆脱你的。”

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亟待程婳亲自解开。

在探清温子晏的真实身份前，她都会和这个男人保持联系。

程婳不知，这样的神秘感是男人刻意为之。

两个人接触的机会越多，温子晏就越能确定程婳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所谓联系，恰是两个人的互相试探。

“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我送你，总得让我请你吃顿饭吧。”温子晏大步向前，“不过，我喜欢步行。”

程婳很少被人这么牵着鼻子走，不过巨大的好奇心使她暂时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