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在激动的朱棣，在听到狼居胥山的时候，整个人就平静了下来。

一旁的朱高炽也是目瞪口呆。

狼居胥山距离京畿有多远，你小子有深思熟虑过吗？

就算筑城了，那北地异族不得翻了天了，到时候救援麻烦，粮草辎重运不运得上去还另说，在那种地方想安定边蛮，估计收揽的化外之民都琢磨着什么时候反叛。

选在那么遥远的地方，简直就是送给异族一座大城。

朱棣冷静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这未免有点好高骛远了？依满朝文武的想法，能在黄河北道筑城就很好了！”

朱阳略微沉吟，朱高炽便连忙说道：“没错，黄河北道已经深入到如今的瓦剌部北地了，距离京畿也有两千里，若直接到狼居胥山，不说征调的民夫如何前往，就是再往北地深入，就算大明士卒可以临时转为民力，也没有可筑城的资财。”

“我觉得路还是得一步一步走！”

朱阳摸着下巴，这父子俩有点保守了。

一直强调粮草辎重的问题，现如今以大明的能力，想修一条大道深入漠北，的确很难办，但不是办不了。

“黄河北道也行，那里地势平坦，但我觉着目标还是定在狼居胥山为妙？”

“为何？”朱棣不解的看着朱阳，希望他不是也在玩折中的法子。

其实朱阳一提到狼居胥山，朱棣就想到这可能会是应对朝臣的妙招。

你看去那么远的地方修一座城，那所耗费的国力肯定难以计数，可若转为在黄河北道，那满朝文武可能就不再置喙了。

没想到朱阳淡淡一笑，“我说燕大人，你可能身在朝堂，听到咱们永乐皇帝北伐回来，都是遇敌多少，皇帝陛下亲率十万大军连同神机营一同击溃敌部多少人，带回多少牛羊和人口。”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咱们这皇帝陛下在虚报？”

“虚报？”朱高炽愣住了，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朱棣。

朱棣难得的露出惊讶神态。

这你小子也知道？

朱阳淡淡一笑，“从永乐五年阿鲁台部扣关大同府，劫掠我朝百姓无数，再到永乐七年，八年，连年袭扰边地，咱们永乐皇帝忍无可忍，随后在永乐十一年阿鲁台连同北元共同南下劫掠，大同府和宣化府共同告急，永乐皇帝率军亲征开始。”

“除却十一年的守城之战，咱们永乐皇帝已经四次亲征漠北，可二位要明白，除了第一次和第二次深入漠北，给北元造成极大的打击后，在后面两次北伐，咱们永乐皇帝所携的天军之危，已经让草原诸部闻风丧胆。”

朱阳抱着手，一边摇着脑袋一边说道：“就说说第四次北伐，永乐皇帝追到了狼居胥山下，连草原诸部的妇孺都没有见到过。”

朱棣握紧了双拳，一时间有点怀疑，这小子莫不是当初跟着他亲征一样，把后面两次征伐北地的状况摸的一清二楚了。

朱高炽深吸了几口气，兵部尚书杨荣递交给他关于第四次北伐的战绩汇报，说的是老爷子亲自提刀上阵，战果颇丰。

怎么话到了朱阳嘴里，却全然变了味了。

“小朱，你这可不能乱说，咱们皇爷是带着一众俘虏和牛羊回来的！”

“那你有没有去查证这批俘虏是来自哪个部族的？”

朱高炽倒是没想到这一层，目光看向了自家老爷子。

朱棣轻咳了一声，“这不提也罢！”

“自然得提！”朱阳乐呵呵的坐着，全然没注意老头子的脸色，笑道：“咱们永乐皇帝第四次出征漠北，连北元鞑靼和阿鲁台的人都没追上，感叹自己无功而返时，想到了辽北的朵颜三卫。”

“这朵颜三卫又称为兀良哈三卫，是归顺我大明朝的，但老头子觉着这次北征漠北，就是这批人传的信息给阿鲁台，加上这伙人跟草原诸部走的太近，索性调转大军去打了人家，美其名曰要适当敲打，把人家俘虏和牛羊带回来了不少！”

“这你们不知道吧！”

朱高炽胖胖的圆脸上，眉毛已经止不住的跳动起来，目光盯着老头子，原来这就是皇上传递的信息，说漠北势大，四次征伐犹然不绝草原各部南下决心，不得不出兵北上。

这几年他领监国的职责，最大的压力还是来自自家的老头子，每每一在朝会上，张口闭口就要去北伐，让他想办法筹集军饷。

他熬的无数日夜，都在为老爷子的军饷筹算，朝廷开支能省则省。

结果现在说两次北伐可谓毫无建树。

战略目标都已经达到了，老爷子还不罢休。

朱棣连着咳嗽不断。

没成想在朱阳这里泄了底。

这事能说嘛？

要是第四次北伐毫无战果可言，那朝堂上必定是颂扬大明国威已经到了让草原诸部退地千里的地步了，那漠北就没必要征了。

这样下来，他如何再能向太子要银子继续北伐。

明军一出关外，漠北部族一逃，这仗不用打了，大军继续遣回各地，这像话吗？

朱高炽不用听朱阳说什么了，以他对自家老父亲的了解，现在老爷子的状态，明显就是被说中了。

朱阳不了解现在这父子两的精神状态，既然抱着脱罪的目的，他自然要把话说明白。

“所以咱永乐皇帝肯定会有第五次亲征漠北，到时候大军一出，你别说黄河北道，就是狼居胥山，草原诸部也会闻风而逃，所以在狼居胥山筑城，没问题吧！”

朱高炽强忍着不适，面上挤出一个笑容来，“这倒是说的不错！”

“而且！”朱阳兴致高昂，“这狼居胥山对北地牧民来说意义非凡，咱永乐皇帝不是找不着人家逃哪去了吗？”

“你说咱大明跑人家心目中的圣地上筑城，那他们还能逃吗？自然会来殊死一搏，那咱永乐皇帝可就乐了，赫赫战功，加上开疆拓土的千秋功业就在眼前。”

“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朱棣本来还觉得诓骗老大有点惭愧，现在却忍不住一拍大腿。

“妙啊，若是在黄河北道筑城，那这帮人还得琢磨着逃，要在狼居胥山下筑城，顺道击溃甚至彻底覆灭草原诸部，那皇上的威名，可得比冠军侯霍去病还要远大了。”

朱高炽兴致倒没这么强烈了，淡淡说道：“到时候草原诸部可就得跟咱大明拼命了，赢不赢得了还难说呢！”

“能赢，而且赢的很简单！”

朱棣和朱高炽看了过来，“小朱，你为何敢如此断定？”